第39章
晏漓:“……”
他笑得意味不明:“看?来她于你而言,还真是个不一般的人?物啊?”
谢见琛:“是啊。”
他叹得懊丧惆怅:“算是栽在她手上了。”
“哦。”
晏漓短时间内应了第三声干巴巴的“哦”,结束了这段驴唇不对马嘴的对话。
是啊,谢见琛喜欢女人?。
他波澜不惊地背过?身去,裹紧被子。
——他就那么喜欢女人??!
——喜欢到?要去跟那个姓苏的蠢货莽夫去抢女人??!
某人?脸色瞬间变得比锅底还黑,薄被下?将牙咬得咯吱咯吱作?响。
谢见琛:“什么动静?”
“什么,”背对着谢见琛的晏漓闷闷答,“你幻听了吗。”
“是吗?”谢见琛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语气变化,“你声音听起来不大好。”
就在这时,笃笃的敲门声传来。
“谢见琛。”
是顾芷兰。
“啊,头还是痛——”
晏漓一秒回过?身来,楚楚可怜的紧扣住谢见琛的手,瞬间已换上了痛不堪忍的模样。
“咦,刚才不是好多了?我给你揉揉。”谢见琛上手添乱。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顾芷兰:“……”
……媚眼抛给瞎子看?。
她懒得多说什么,只将犀利的目光转向谢见琛:
“还没说吗?”
“呃……还没来得及。”
某人?这才发现,自己?似乎忘了什么正事。
“罢了,这个不急。”
少女抱臂。
“冉兴文醒了,想和你最后?聊聊。”
晏漓抓着谢见琛的手微微收紧,谢见琛微微回扣住他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手以示回应,才问向顾芷兰:
“他可有不服?”
“服又如何,不服又如何。如今他已落入府衙大狱,囚链加身,身无半点可供他耍诈的可疑之?物,他现下?连自我了断都做不到?。
此人?确已至山穷水尽的地步,都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谢见琛也不介意再走一趟。
“我去审审,好吗?”谢见琛转头看?向晏漓,“一个时辰内,我定然回来。”
晏漓心?知?冉兴文罪大恶极,于情于理谢见琛都应去问话,松开他的手,颇为大度道:“官爷尽管去便?是,何必知?会我这一介流落天涯之?人?。”
谢见琛:“……”
忽然好有罪恶感是怎么一回事?!
……
……
阴暗潮湿的监牢中,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响起。
冉兴文抬头,谢见琛隔着铁笼与他高低对视。
“你来了,谢小将军。”
随着阶下?囚的动作?,其遍身铁链发出哗哗的声音。他蓬头垢面,早不复往日光风霁月的从容模样。
谢见琛负手看?着他狼狈的模样:
“那时你若老实?认罪,或许还可保住全尸。你为了控制一方,用撒莫蝶将那些无辜的女孩关押于地牢时,可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会落得这样的境地?”
“呵呵……全尸,”冉兴文低低冷笑中隐隐透着癫狂,“无亲无友,尸体完整与否,有何区别。
“可若再来一次,我还是会拿自己?这条贱命去赌。
“……我本不想害你的。”
撒莫蝶的毒性使那些女孩变作?厉鬼,冉兴文又何尝不是因?过?剩的权欲之?毒而泯灭了最后?的人?性。
看?着他自暴自弃地剖白,谢见琛一阵五味杂陈,微皱起眉:
“你若自认命贱,高官厚禄亦不能填满心?中自轻的漏洞。”
他对冉兴文之?恶行感到?无比憎恶,可在感性的一面,他又很难不为其心?软:
“我对杀你泄恨并无太大兴趣,我甚至本不愿杀你。单凭你一人?便?能暗中控制歇芳楼多年、同时又能平衡州同高强度的公务上看?,合该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可……”
“生?不逢时。”
恨意攀上冉兴文眼底。
谢见琛:“……”
他无法?反驳。
“其实?,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这是报应。”冉兴文继续说,“我生?下?来就是一条卑贱恶心?的蛆虫,如今不过?是被扒下?人?皮,打回了原形。
“可是,谢见琛。”
他忽而目眦欲裂、大声质问道:
“没有腐肉,何来的蛆虫啊?”
怒急攻心?,他竟生?生?呕出大口血。
鲜血洇浸冉兴文早已脏污的素衣,而这大片的红色,却也勾起谢见琛历历在目的回忆。
紫宸殿阶前,被雨水稀释的、父亲喷涌的颈脉鲜血。
母亲难产的被褥上,张牙舞爪盛开的红花。
……
“你可以恨我、杀我,可你最该讨伐的,不该只是我!”
“别说了!!”
看?着谢见琛陷入苦痛的恍惚,冉兴文知?道,他的目的达成了。
“去啊,去掀翻这不仁不义的苍天……!!”
“——!”
他的呼吸从未如此粗重过?,心?脏如同被苏醒野兽般,撕咬着在粉饰太平的躯体。
他竟想捂住耳朵,可身体却倔强而诚实?地动弹不得,仿佛自己?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刻的降临。埋藏在仇恨最深处的、他一直不敢直面那个禁.忌,终于借旁人?之?口痛呼出声。
“造反吧!!”
砰。
一声崩裂在谢见琛燥鸣的耳中炸开,如同铁链铮然断裂的声音,复又归于恐怖的寂静。
冉兴文始终被结结实?实?地栓在铁链上。
“……住嘴!”
看?着笑得一脸得逞的冉兴文,谢见琛猛然意识到?自己?正在失去理智的悬崖边,他泄愤般地狠砸了一记墙面,落荒而逃。
遍身冷汗在疾走间不断冰刺着他的神经,如同缠在背后?的幽灵,宣读着最后?的通牒:
那两个字已经说出来了,你回不去了。
第30章 母与其子
数个时辰前。
晏漓目随着谢见琛离去, 空荡荡的?屋子里,复又仅剩下他一人?。
怔怔抬起手,指尖还残存着阳光的?味道?与少年温暖的?掌温。
他本已?习惯了?独身?一人?, 可如今不知为何,只觉房内格外冷清、令人?生?厌。
起身?理了?理衣衫,他带着就连自己都不尽然了?解的?意图,步出房门。
日暮四合, 空中偶然扬起一二?缕恬静淡然的?晚风。
如今县内的?街道?,早不复从前的?荒凉寥落,家家户户三两成群地捡起荒废已?久的?生?产劳作。虽然辛苦, 可亲人?团聚的?珍贵使得他们脸上洋溢着幸福。
所经之处,弥漫着欢声笑语。
“娘, 姐姐怎么回家后一直在睡觉呀,姐姐是生?了?很严重的?病嘛?”
路旁的?垂髫小女?的?声音奶声奶气。
“是呀, 所以囡囡不可以打扰姐姐休息哦。”
“囡囡最听话懂事了?,不吵姐姐睡觉,娘照顾姐姐, 囡囡替母亲上山去砍柴。”
“你才?四岁,砍什么柴呀。这些粗活儿交给大人?做,明日起去老?秀才?那处识字去, 乖。”
“……”
夕阳余晖下, 晏漓路过憔悴的?女?人?与幼稚的?童女?,目不斜视地与众生?一相擦身?而过。
他并非什么好人?, 没有?多管闲事的?爱好。
“可是, 母亲明明腰很痛的?。囡囡每晚都能?看见母亲捶着腰、痛得发抖,囡囡难受。”
小女?孩接着说:
“其实,囡囡听到人?牙子李婆劝娘卖掉囡囡的?话了?。虽然娘赶走?了?李婆, 可是李婆说得对呀,县里的?地都种不出粮食了?,家里好久没见过米饭了?,囡囡要早早独立起来。”
妇人?鼻音浓重,像是拥着女?儿大哭起来:
“孩子,我的?孩子……!”
“娘……”过早成熟懂事的?小女?孩终于也哽咽出声,哭得一抽一抽,“所以,可以别不要囡囡吗?”
妇人?粗糙的?手抹掉泪水,再一睁眼,一枚银光灿灿的?累丝凤尾簪恍然出现在眼前。
“这个,拿去卖了?吧。”
不知,晏漓何时折返了?回来。
见妇人?一时愣神,他微微偏开目光,不耐烦似的?又补充:
“你们有?点吵。”
“这……?”妇人?的?惊疑的?目光在簪子和晏漓之间?来回穿梭,“这、这可是银子做的?,上头这红的?,是宝石吗?”
“宫里的?零碎玩意儿,大抵是吧。”
“我从没见过银子做就的?簪……”妇人?颇为羞赧地藏了?藏斑白发间?的?盘发荆枝,陷入了?强烈的?心理斗争,“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