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只因心与?心的距离如此之近,远胜不曾启齿的千言万语。
第55章 决战之日·上
上京, 夜,子时。
平和到有些诡异的静寂。
秋风乍起,数只乌鸦墨云中飞掠而?过, 将值守便门的门卒吓得?一激。
门卒甲当即大骂一声?:
“奶奶的,吓死老子了!老子还?当护卫军那?伙杂兵打过来?了。”
门卒乙嫌恶睨他一眼,嗤讽:
“杂兵?你这种往日斗虫遛鸟惯了的勋贵出身,万一他们真打到便门来?, 你难道打得?过那?群‘杂兵’?”
“呵,我看你们这些寒门出身不懂情调的穷酸货就是眼红!便门又偏又小,他们怎么可能?打到这边来??没见识的人就是爱瞎操心!”
“你——!”
就在二人险些不知第几次再度动起手来?时, 一行运粮车自?远处缓缓驶来?。
“此为今秋各州送入皇仓的米粮,烦请两位大人代为开门、准予通行。”
行在运粮车前头的年轻押运官道。
颇识得?些人的门卒甲觑眼孰视这人片刻:
“嗯?这不是小薛大人么?”
薛恒被认穿了身份, 扯出一个略微僵硬的笑?容:
“是。”
“听说小薛大人几年前被从宫里裁了下来?,如今怎么做上风餐露宿的押运官了?真是时移世易, 可叹可叹。”
门卒甲嘲讽了几句,来?到粮车前,正欲伸手查看那?些鼓鼓囊囊堆叠在一起的麻袋, 却?被薛恒忽地挡下。
“小薛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因何不准我等例行检查?……莫非里面装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
“嘘。”
仿佛被踩了尾巴,薛恒忙向其示意噤声?, 随后?掏出一把匕首, 在辆车最外侧的麻袋上划了个小口子。
霎时,混着杂草的秕谷簌簌流了出来?。
“大人想来?也知道, 近年收成不好, 下边交不足粮食,咱们这些交差的也实在怕挨罚,只好按足量报了, 至于是否属实……”
他悄声?拿出一袋沉甸甸的银子,手疾眼快地塞给门卒甲。
“待这些秕谷真正填入皇仓中,就算被宫里的大人知道,届时若当真追究起来?,也于大人无干了。”
门卒甲见钱眼开,想薛恒说得?不无道理,接过银钱闪开身子的动作一气呵成,不忘刻意高声?道:
“哎哟哟,小薛大人快快停手,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粮——来?人开门,让粮车进去!”
“不成!”
门卒乙这时却?忽地拦了上来?,“你这钱收的倒是爽快,万一日后?出了事,我还?要受你的连累!”
“啧,不会的!再磨蹭一会不放人,万一护卫军的人趁机将粮尽数毁了,我们更没法交差!”
这两人争得?不可开交,薛恒见城门一开,也不管这争吵的二人,直接将辆车指挥入城,自?己也一步不离地紧紧跟了上去。
疾步行至杳无人踪之地,他咳了两声?,藏在粮车中间麻袋内的几名死士冒出头来?。
“火折子都备好了?”
薛恒小心翼翼将声?音压得?极低。
“备好了!”
“好。”
薛恒停下脚步,心跳已?是紧张地提到了嗓子眼。
“一切按计划进行。”
“是!”
粮车驶向东南角的皇仓,一袋袋填满枯草的麻袋被堆入仓内。
不多?时,便刮起了夜风。
……
上京外城禁军八大营内,本是一派安静的环境中忽地传来?一阵骚乱。
“前头的天……怎地这样亮?”
“不大像烽火啊。”
急促的高呼伴着马蹄声?划破夜空:
“走水了——!走水了——!!”
各营指挥使闻讯,纷纷出外查看。
“走水?多?大的火,才会将半边天都给映亮?!”
但见远处天边已?是火光冲天,似如白?昼。
薛恒适时是纵马而?来?,气喘吁吁:
“皇仓之火皆因禁军看守不力所?致,各营指挥使,还?不速速派人前往救火!你们是想掉脑袋么?!”
眼看这火渐有不可控之势,八大营指挥使也顾不得?薛恒语气冲了些,不假思索地拨去近四?成禁军前去救这铺天大火,其中一位还?不忘问道:
“就算有些许火星,按理来?说皇仓也不应起这般大的火,这这这……这究竟是为何啊!”
薛恒道:
“实话告诉您吧!下官也是沿途听见的——据说皇仓里储的,根本就不是稻米,而?是枯枝杂草!”
“什么?!怎么会这样?”
“诸位指挥使莫怪下官多?嘴,粮车入京是需经过门卒检验的,粮车经过的便门门卒也是禁军的人,诸位还?是仔细想想,如何向宫中交代好罢!”
语毕,薛恒便以救火为由急急策马离去,留下诸指挥使面面相觑。
值守皇仓的是禁军的人、放载杂草粮车入京的也是禁军的人……
出了这样大的祸事,若是九千岁追究下来?,他们就是掉一百次脑袋也不够用啊!
说得?巧不如来?得?巧,薛恒前脚刚走,后?脚一抬轿子便被颠颠地抬过来?,一内监从被人搀着跳下来?,瞧那?越制的衣着,一瞧便是全寿康的徒弟。
“将军们呐,这是怎么回事啊?这这这,这深更半夜的,九千岁在宫中都听到——”
不待内监落下话音,其中一名指挥使急冲冲抢先道:
“这位公公,那?放粮车入京的门卒是七营和八营的人!您知道,七营和八营的人穷惯了,收了点钱什么事做不出来??这事您可要向九千岁解释清楚,同我们前六营的人没关系啊!”
“什么?你休要空口污人清白?!”
七营八营指挥使被天降脏水泼了个透,哪肯任人污蔑,暴跳如雷。
内监瞥向心怀鬼胎的各人:前六营是大梁禁军的老勋爵了,本就是不便惹的;后?两营为先帝时期另添,基本均是寒门出身。
今夜的祸定要有人来?背,与其惹了前六营,不若摘了后?两营上去交差。
“行了行了,莫要掩饰了!咱家会如实禀报九千岁的。”内监不耐地摆了摆手,“不过,待这火停了,你们前六营的年俸也保不住了!”
“你们……!欺人太甚!!”
七营八营指挥使怒不可遏,心知内监绝不会为他二人而?心软,正欲直接动手,又一道急报传来?。
“报——!护卫军攻过来?了!!!”
—
皇仓走水事出蹊跷,全寿康略一思索,猛然?意识到这场火不简单。
他快步登上宫中瞭望台,但见上京城东南角火势冲天,现场乱作一团,禁军死的死伤的伤,就算短时间内能?灭火,伤亡必定格外惨重。
心中不安,他顾不得?再去理会大火,再去眺望北门:
果然?,不多?时便隐隐听得?战鼓擂擂之声?,远方也现出了无数火光。
——那?是三万护卫军的火把。
“果然?是他们……”
火光映着他的脸,全寿康恶声?喃喃。
“不过,当真以?为我老糊涂了,没有任何防备吗?”
话音刚落,留守的禁军已?然?在北门集合完毕。
南门附近大火未灭,护卫军自?然?不敢自?南门长驱直入。
即便他的禁军在大火中有所?折损,可依旧有三万护卫军的数倍之多?!
是他们自?寻死路!
他登上城楼,冷眼看着城外大军逼近,扬声?质问:
“所?谓的护卫军,就是这样与朝廷禁军刀剑相向的?尔等究竟是护卫,还?是造反?!”
“全大人若是将城门打开、放殿下入京,我等自?会收起兵戈。”
“谢家小子,几年过去,你确实挺拔了不少。”
全寿康看着远处阵中的主将身影,冷哼一声?。
“可单凭你谢家反贼罪名在前,我便不得?放你入京半步!”
“……”
城下的青年将军不答,转而?寒声?质问:
“你敢阻止殿下回京?”
上了年纪,全寿康视线难免偶有昏花。他眯着眼,不动声?色仔细地扫过护卫军中人,似乎不曾瞧见某个人的身影,这才放下心,冷笑?道:
“殿下?皇家血脉,岂容由尔等妄加尊冠?”
哪料城下人毫不畏缩,直截了当问道:
“真假与否,与陛下验亲即知!”
全寿康默然?拧眉。
明明人海中不见“昭华”的身影,他又怎能?这般自?信笃定?
“那?就看看你们能?不能?迈进皇宫半步吧。”
全寿康冷哼一声?,终于下达开战指令——
“各营禁军,给我杀光这群妄图混淆皇室血脉的乱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