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这?新来的不仅对陛下没几句敬语,还敢这?样同陛下放肆地说话!
最重要的是?,陛下似乎还挺……乐在其中?
晏漓终于微微正色:
“嗯,请容将军进来。”
容子晋肃然入殿,殿内侍候的众人尽数自觉退了下去。
见新来的“阿丑”还毫不知情地立在原地,容子晋向晏漓投去询问的眼?神。
“有什么?要事便说罢,”晏漓随意?道,“他不是?外人。”
容子晋:“……行。”
谢见琛因这?没来由的信任心跳加速,他正打算向晏漓请示退下,容子晋已?然进入了?正题:
“路州附近、那些在民间散播有关您血统谣言的人,我已?审过了?。”
“是?谁的人?”
“严刑逼供、软硬兼施,他们依旧坚称不清楚指示之人的具体身份。”
谢见琛忽而?想起什么?,加入二人的对话,忙补充道:
“对了?,我还在他们身上发现了?撒莫蝶!”
晏漓眸光微暗:
“撒莫蝶、阉党……总不该还是?那些老臣。”
容子晋:“不会,自?五年前改制、老臣失势后,有我们的眼?线紧盯着,他们早不敢耍任何小动作。”
见晏漓陷入沉思?,容子晋复又?缓缓开口:
“其实,我今日来,是?想提出?一个新的猜想……而?阿丑公子方才提到的撒莫蝶,似乎也恰恰证实了?这?个想法。”
谢见琛亦然心尖一紧,直觉告诉他,这?件事并不简单。
晏漓心中已?有成数:
“你怀疑,此?番种种,皆为安达人直接所为。”
容子晋:“不错,毕竟近年来,边境与安达的大小冲突从未有所停歇……无论如何,安达的谋划定然占据其中大头。”
谢见琛倒是?听出?了?容子晋弦外之音。
看样子,又?要有一场大战了?。
只是?,他想不明白,大桓国力要强出?安达太多,安达到底为何对挑起战争贼心不死??
若是?两国长久这?样耗下去,凭安达贫瘠的资源来看是?必输无疑。可安达的统治者再?蠢,也不该这?样自?寻死?路。
除非……其中有什么?能给他们必胜信心的阴谋。
容子晋认真道:
“陛下,请准臣亲赴前线战场,一举击退安达,还桓朝安宁太平!”
“既然你有此?心,便早些回去休整准备,这?些日子,多陪陪你的家人吧。”
晏漓眉头紧锁,见他心意?已?决,也不再?多加阻拦。
容子晋称了?声“是?”后离去,谢见琛心知有容子晋亲自?出?马,安达难成对手,可还是?忍不住提醒道:
“陛下,开战需三思?,安达纵非强国,然大桓五年前方历经阉党之乱,休养生息未久,贸然大战,易生民怨。”
此?战,不战则已?;若战,定要速战速决。
“我会有所衡量。”
晏漓疲惫的声音微哑。
“——你也退下歇去吧。”
“我……”
谢见琛素知晏漓遇到这?种要紧决策,心情都不大好,本还想着接下来安慰他一下。
如今看来,确是?自?己同情心泛滥了?。
这?个人,根本不会承“阿丑”的情!
不过,他也只是?郁闷了?片刻。
还有别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
入夜。
大桓皇宫内,处处燃灯高照。
只一处除外。
那便是?后宫。
为潜入后宫,谢见琛甚至鬼鬼祟祟地踏上了?墙沿。
然而?,奇葩的是?,这?片传说中的禁地,居然守卫松懈、压根没几个人当值。
谢见琛有点无语,白白耗费他一番周章。
不过换个角度想想,宫中本无女眷,晏漓曾经身边也只他一人。如今他一朝“身死?”,这?片后宫其实与前朝的冷宫也无甚差异,一众宫人避讳,确是?没什么?严加防守的必要。
他此?番潜入后宫,也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寻回旧物?。
当年跌落山崖后,他那金项圈便不见了?。虽不敢确认那项圈是?否遗留在椒房殿内,可毕竟是?谢家祖传之物?,就算冒些风险,他也要找找看。
穿梭后宫高墙内,更?是?不见半点宫人穿行洒扫的影子。
明明是?春暖花开的季节,此?地却莫名刮着阵阵阴风,直教?人后颈发凉。
……从前他在时,也未曾想过,此?间有朝一日竟会寂寥至此?。
如此?潜行在这?片夜色黑沉的禁地间,行至深处,眼?前却忽而?映入一片雾蒙蒙的红色。
粘稠的昏红自?前方庞大宫殿的窗中渗出?,沾染着某种凄切,华丽之余透出?令人心慌的诡艳,不似寻常烛火灯光的颜色。
而?这?宫殿,便是?他曾居住的椒房殿。
深更?半夜,这?里怎么?还会有人?
莫非,又?是?遭了?贼?
谢见琛匿在殿外候了?半晌,却始终不见殿内的光线有暗下来的意?思?。
满殿心惊肉跳的红属实令人不安,可这?样耗下去不是?办法,他犹豫片刻,还是?蹑手蹑脚、小心翼翼将殿门推开一条缝。
那不自?然的光线倾泻而?出?,打在他半边脸上。
殿内,是?令人窒息的猩红。
红帐、红烛、红绸。
一切,皆是?大婚的模样。
此?时的谢见琛,已?然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即便他早已?“不在人世”,有个人还是?痴儿般顽固地准备了?一切。
喜庆的颜色五年来从未撤去,反而?在这?经年空旷发灰的宫殿中鲜艳非常,刺目得凄厉,在这?死?气沉沉的四方皇宫内,有种怪诞的鲜活。
而?那自?窗外透出?的红,便是?烛光掩映下,陈旧红帐映出?的颜色。
好像被这?浓烈的红灼伤,谢见琛颈间被无形的痛楚噎住,酸涩难言,就连吸气都成了?一种奢侈。
视线移到巨大的龙凤锦榻上,锦被铺陈依旧。
榻边,一个身影寂然兀立。
晏漓背对着门口,入了?定般,骨节分明的手摩挲着谢见琛项圈上那枚金锁,缓慢游移。
那枚锁,承载了?他们之间的太多往事。
男人指尖抚过锁上冰凉的纹路雕刻,明明是?做工上佳的雕篆,擦过指尖却生了?针般,密密地扎向心里,又?钝又?深。
手掌倏然收紧,晏漓合眼?,无声深吸。
这?般平复片刻,他才将那金锁珍重放回屏风旁的柜中。
视线不经意?抬起,触到前方不远的巨大菱花铜镜上。
镜身螺钿在摇曳红烛下泛着幽幽暗光,而?镜面正中,清晰映出?一个人影:
分明是?一张年轻秾丽的脸,瞳底深处却被一抹化不开的积年郁恨占据,这?幅明明是?属于活人的皮囊,却被骨髓内的阴鸷与疲惫渗透,愈看愈感受不到半点生气。
华冠龙袍,多是?一副天家气象呵。
只有他自?己清楚,这?幅躯壳,早就被绵绵恨意?腐蚀成空了?。
他死?死?盯着镜中的自?己,熟悉而?陌生。
恍然间,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居然与曾经那个名义上的太后母亲,愈来愈像。
一样的冰冷、一样的怨毒。
兜兜转转,到头来,还是?活成了?这?幅孤魂阴鬼般的模样。
像一记无形的重锤砸在后脑,镜中身影不稳一晃。
他狠狠扭开脸、甩袖离去,无法再?与镜中那个诅咒般的身影再?对视半秒。
门后藏身的谢见琛心惊胆战目睹这?一切,这?才怅然若失走了?出?来。
……难道这?些年,他都是?这?样熬过来的?
谢见琛不忍再?想,只怕越想越难以抽身,决定还是?早点拿回项圈、尽快走人。
他来到柜前弯身翻找着自?己的金锁,可找了?一圈,也没瞧见东西的影子。
急得满头大汗,他挫败地直起身来换了?口气。
——身前的镜中、自?己身后,却悚然站着一个早应离去的身影。
“你在做什么??”
晏漓黑得发亮的瞳仁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语气冷漠阴森。
第75章 请君入瓮
“!!”
谢见琛被?惊得整个?人一激, 顿时生了遍身冷汗,下意识踉跄后退,却正好跌到那人怀里。
“朕在问你话。”
晏漓动也?不动, 只是直直地?盯着他。这样看似漠然的阴冷,要比激动的盛怒恐怖得多?。
“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
他强压心中惊慌,闪身与晏漓拉开距离。
“我?远远见这边有不寻常的灯光,想着进来瞧瞧, 莫要再遭了贼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