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懒蛋 第5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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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周摇了摇头。
    刚才应该只是错觉。
    可能只是白小琪在陷入突如其来的恐慌之后,衍生出的一种安全感。
    可能只是白小琪在身体极度虚弱之后,应激而生的一种依赖感。
    利用极端的情境,来放大自己在白小琪心目中的形象,老周不想,也没有必要。
    还有些可耻。
    那么,刚才短短的几分钟里,白小琪经历了什么?
    她为了弟弟的事情,跑来与对方见面。
    明知其中的风险,可为了一线的可能,她也是要来试一试的。
    当商务车里伸出两只大手时,她就明白,自己之前的暗自努力,都打了水漂。
    她不但要面对一条云端石阶的碎裂,还要与近在咫尺的恶魔之手纠缠。
    白小琪,一个弱女子,如何能在这个僻静无人的地方,将自己从深渊的吞噬中救出?
    答案是,这没有可能。
    羽绒服已经被对方牢牢抓住,勒着自己的整个身体,被拖向商务车。
    白小琪想把羽绒服挣脱掉,像金蝉脱壳一样逃出来。
    可扭动了几次,都失败了。
    白小琪感觉自己的魂魄都已经被对方给拉扯住了。
    可能再有几厘米,自己就不是自己了。
    一旦灵魂跌进了滚烫的深渊,就算捞起来,也只剩下残留的躯壳了。
    此时的白小琪,是真正在担心,会丢失自己的灵魂。
    突然,白小琪听到了十分好笑的一个声音。
    是的,她觉得这个声音的出现,太过好笑了。
    那声音里紧张,连此时的白小琪都能感觉得到。
    一句话十几个字,被颤抖得支离破碎,白小琪都觉得,再说下去,这句话就真的会碎成渣了。
    把这句话拼接起来,白小琪又立即认出了声音的主人。
    是赵北桥身边的那位周老师。
    这个声音今天在自己的脑海里留下的印象实在是太深了,很难忘掉。
    在如此危急的时刻,旁边会突然冒出一个自己认识的人。
    这个概率是不是非常的小?
    哪个拙劣的编剧,会这样安排情节?
    更为可笑的是,这个周老师,竟然会在这个时机,站出来想要搭救自己。
    这个周老师,应该只是一位工地里的普通工人。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机缘,让他帮赵北桥成功翻盘。
    还神奇地帮助自己的弟弟,躲过了一场劫难。
    可无论对周老师的感觉有多复杂,从立场上来讲,白小琪还是与他站在对立面的。
    就是这样一个站在对立面的老头儿,此刻竟然要救自己。
    而且是明显地不自量力。
    这是命运对自己的嘲讽吗?
    嘲讽到自己,在心底暗暗发笑。
    可这位神奇的老头儿,再次召唤了神奇。
    他真的让那双利爪胆怯了。
    接下来,白小琪就进入了不受控制的自我保护状态。
    周老师过来和自己说话,自己竟然紧张到辨识不出他的声音。
    强撑着说了几句话,她就变得越来越虚弱,不但是身体,还有心理。
    她知道,自己为弟弟所做的努力都不会发生作用了。
    本以为就快见到曙光,结果又坠入了黑暗。
    这股黑暗,在自己的整个世界弥漫。
    白小琪在这黑暗里,看到了自己的童年,学生时代,成年后的打拼。
    看到了弟弟,爸爸,妈妈,亲人,石桥,小溪。
    她无法和他们中的任何人对话。
    她也无法触摸这些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景致。
    她只是从他们的旁边掠过。
    她只是在慢慢地,向这一切告别。
    在无底的黑暗里,有一片陆地轻软地托住了她。
    让她不再无限地坠落。
    并渐渐向上漂浮,每漂浮一会儿,就有一颗恒星在上方爆发。
    超新星发出的光亮,让那些熟悉的景致再次出现。
    这些光亮的中心,是甘甜的白炽,边缘,是微酸的橙红。
    无数颗恒星爆发的光亮,渐渐成为持久的出口。
    白小琪从这出口爬了出来。
    矗立在出口的,是一座包裹着光晕的神像。
    再向前踏一步,神像幻化成了一个穿着秋衣的男人。
    是周老师,秋衣上散发着热气。
    是这个神奇的老头儿,再次把自己从黑暗中拉了回来。
    白小琪注意到了地上的苹果碎碴,和口中酸甜的味道。
    这应该就是那个神奇的老头儿,拯救自己的武器。
    发现了衣服上的血迹,周老师立即关切地冲过来。
    那件灰色的秋衣,带着飘散中的热气,冲了过来。
    白小琪离周老师的距离是如此地近。
    近到可以让白小琪闻到他的气味。
    近到可以让白小琪能轻易地看到,一只还在滴着果汁的手。
    那手上,还渗着血。
    无论这个场景有多么偶然。
    这也是另一个人,为自己流的血。
    白小琪,第一次见到,另一个人,为自己流血。
    此时的白小琪,已经忘记了自己是谁。
    也忘记了自己与对面这个人,之间的鸿沟。
    她只是本能地从口袋里掏出纸巾,轻轻地敷在那团血上。
    她只是本能地不希望他流出更多的血。
    此刻,白小琪不用再扮演白小琪。
    不用去扮演凤来湘的老板娘。
    此刻,白小琪见到了,只有在现实中才会出现的苹果的形状。
    此刻,白小琪见到了,现实中,一个在危急时刻,奔向自己,为自己紧张的人,为自己流血的人。
    相同的一段时间的流逝。
    有人认为这是现实。
    有人就认为这不是。
    老周知道这个世界是有多么的现实。
    白小琪也知道,这个世界是有多么的不现实。
    他们都做了相同的选择,打破这个脆弱的宫殿。
    “周老师,您这是着凉了呀,一会儿回工地做碗姜汤喝,要是没人给您做,那就去我们店里,我来给您做。”
    “不用不用,我这皮糙肉厚的,没那么容易生病。”
    两个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
    用对话填充这一段等待的时间。
    用对话逐个砍断敏感的藤蔓。
    但这些对话中,两人都保持着一种默契。
    都没有一个词,去触碰苹果榨汁的那一段戏。
    就像在陡峭的山峰上,凛冽的寒风中,永远保留了一个深深的雪窝。
    那里深埋着一个音乐盒。
    那里人迹罕至,但也不是没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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