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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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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傅翊就是个疯子,又岂会觉得他与小禾此举怪异呢?
    傅翊的肩上是他的女儿。
    我的肩上是我的女儿。
    梁王当晚回去睡觉都睡得格外香。
    从此亦再不觉遗憾。
    只是打这日过后,小储君又落下个坏毛病。爱骑人脖子,骑上去还觉得没有阿娘高。
    她自然不觉得那是自己长太矮的缘故。
    她摸着吴巡的发髻,怪吴巡没长出十三尺的个儿。
    吴巡苦着脸:“小祖宗哎,那我要长那么高,我成树竿子了?”
    小储君理解不了,为何人不能长成树竿子。
    她不理解的事还有许多许多。
    月亮为何有时圆,有时扁。食物尝起来,为何有的苦,有的甜。
    她一句一句发问,阿爹阿娘也一句一句为她解惑。
    她从这也不懂那也不懂,变成这懂一点那懂一点。
    她在长大。
    后来程念影和傅翊带着她去了一趟康王府。
    康王府的大门紧扣着,悬挂的白灯笼也还未撤下,整座府邸都透着死气。
    小太监躬身道:“陛下,叩门不应。”
    望月二话不说便踩着门口的石狮翻过了墙。
    只听门后传来一声惊叫,想是里头的守门人被“天降神兵”吓得不轻。
    随即“吱呀”一声,望月从里头使劲儿打开了门。
    吴巡嘴角抽抽:“望月姑娘,咱也不是做杀手的时候了,怎的还是过去那套行事作风?”
    愿愿最是爱看这样的把戏,只管捧场地拍巴掌。
    望月不冷不热地白吴巡一眼,然后冲愿愿挤出了个笑。
    只是杀手大都不擅笑,比哭也没好哪儿去。
    所幸愿愿也不嫌弃,还朝望月张开了双臂,似是巴不得望月抱着她也从房顶上飞一回才好。
    程念影一看,十分痛快地道:“让她抱。”
    望月高高兴兴接过去,便带孩子玩儿去了。
    程念影走在前头,跨进门,王府下人立即跪了一地,哆哆嗦嗦:“陛、陛下,郡、郡王……”
    他们本来心虚又害怕,但余光瞥见还未撤去的素帷,他们又找回了勇气,甚至还委屈上头。
    “郡王,自从王爷伤重故去后,您一直没有回府上来瞧一瞧,您都不知道如今府里变成了什么模样……”
    傅翊语气平淡:“满京都知晓,我病了一段时日,又失了记忆。”
    傅翊是在举行昏礼时想起来的,此事隐秘,过后程念影也没有对外提起分毫。
    满朝官员至今都还当傅翊什么都不记得了。
    下人听他这样说,不由噎住了。
    随后讪讪改口:“王妃也病得厉害,不便出门来探望您。”
    “所以今日我来看看。”
    这话显得倒好像傅翊才更有情有义。下人再不说出别的话,只能闷头领路。
    康王妃是被人扶出来的。
    一段时日不见,她的鬓间白发丛生,眼角拉出了向下垂的纹路,似是常作出无奈痛苦的表情的缘故。
    “……傅翊。”她喃喃喊出儿子的名字,神情发怔。
    康王妃曾想过数次,再见到傅翊她该说什么。
    说那歹人入到康王府中,杀了人,好一副骇人的地狱景象……可那歹人已经被新帝当场杀死了。
    她还能说什么?
    “你父亲先前伤重不治,已经去了。”
    傅翊应了声:“嗯。”
    他这般姿态,比先前还要显得冷淡。康王妃心间一颤,不由问:“我听闻你失去了所有记忆……”
    傅翊点头。
    康王妃双唇颤抖:“失去记忆,那是不是便代表着,我们于你来说,也像是陌生人?”
    傅翊应了声:“是。”
    但紧跟着他又道:“不过你是我的母亲,我知晓,因而你府中的吃穿用度今后仍不会少。”
    从前傅翊与他们就算不得亲近,今后就更不谈什么血脉亲情了是不是?
    康王妃抓紧扶手,难受地开口:“我听闻……陛下有了皇长女,那个孩子她……”
    康王妃望着傅翊,眼底透出些希冀。
    傅翊也并不瞒她:“是我的。”
    那是康王府的第一个孙辈。
    康王妃难以自抑地流下眼泪:“她……”
    “她今日也来了。”
    “我能见一见吗?”
    程念影转头吩咐小太监去找望月。
    听见这话,康王妃才露出了个难看的笑。
    只不过程念影下一句话就又叫她笑容收了回去:“世子还活着?”
    康王妃掐了掐掌心:“嗯……”
    她扭脸看傅翊:“你大哥他自断臂后,身体也大不如前,你……你……”
    你就原谅他吧。
    那几个字到底还是堵在了康王妃喉咙里。
    傅诚也听闻了皇帝携丹朔郡王登门的消息。
    他看了看自己空荡的袖子,最终还是没有躲起来。
    他阴沉着脸,缓步走过长廊,就在这时他听见了孩童的笑声。
    康王府是没有孩子的。
    在这座日渐死气沉沉的府邸中,乍然听见笑声那一刹,傅诚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世子爷……”下人怯怯出声催促。
    但傅诚却踩着台阶下去,走向了那个孩子。
    小小孩童还很矮,勉勉强强扎起来一对发髻,有些毛绒绒的扎不住,支棱出来,像是乱毛小狗。
    她生着粉雕玉琢的一张脸,但双手却在泥巴里摸了个遍。
    捏出两个歪歪倒倒的娃娃。
    “你在做什么?”傅诚问。
    她指着说:“阿爹。”又指一个:“阿娘。”
    她半点不认生,也不怕傅诚的样子,反问他:“你做什么?”
    傅诚没有答。
    但这孩子就这样抬脸望着他。
    双眼澄澈,像两颗水汪汪的葡萄。
    她似乎生来不懂得悲伤为何物。
    傅诚动了唇:“去见两个人。”
    “你为什么怕?”
    傅诚脸色阴了阴,被一个孩子这样说,显然不值得高兴。
    小孩儿就着衣裙擦了擦手上的泥,而后抬起来,想拍拍他的手背:“不怕。”
    但一拍拍了个空。
    她也不觉奇怪,为什么这人少了只手。
    她立马改去拍傅诚的另一只手,学着大人们的样子,又说了一遍:“不怕。”
    孩子的手又小,又柔软,带着温热,挨上来的时候,便好似将人从暗无天日的地牢里一下抓了出来。
    傅诚的表情微微变了。
    而小孩儿低头掏了掏兜,又掏出块糖给他。
    傅诚犹豫着接了过来:“你是谁的孩子?”
    第315章 番外八:养崽(四)
    小孩儿眉飞色舞起来,似是很喜欢别人问她这个问题。
    她说:“阿影和怀、怀……”
    她想了半天,没想起来亲爹的表字怎么说,便含糊了一下:“和怀唔的。”
    “谁?”傅诚愣了愣。
    “陛下和丹朔郡王的。”补充这句话的是望月。
    小孩儿便也跟着点起头来:“嗯嗯,嗯嗯。”
    傅诚终于认出了望月,江慎远杀上门来那日,她就跟在新帝的身后。
    傅诚刹那生出极度荒谬之感,再开口声音都似被拉扯过:“她是……傅翊的女儿?”
    这人是不是耳朵也坏了?望月不耐烦地应着:“嗯。”
    “我是万万。”愿愿说起自己的名字,仍说不利索,“你是谁?”
    傅诚张张嘴,没能说得出来。
    而愿愿也终于觉得他这人实在没趣味儿,又蹲回去接着玩泥巴了。
    望月陪着蹲下去:“有陛下了,有郡王了,还捏什么?”
    愿愿指指自己:“我。”
    好一个一家三口。
    傅诚被这轻轻一个字狠狠烫了下。
    他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又看向这位小储君。
    “你爹素来爱干净,如何容忍这样一个不像自己的女儿?”
    愿愿没听懂,接着玩自己的。
    傅诚却受了大刺激般,不肯罢休地讽刺道:“傅翊这样的人,真能做得了一个好父亲?”
    这下愿愿听懂了。
    她啪嗒一下把泥巴砸傅诚身上:“阿爹好!”
    与方才拍手背给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傅诚声音一哑,心间如针刺般。
    愿愿却还觉得不爽。
    啪嗒啪嗒又往他身上砸了两团泥巴。
    她撇嘴:“你不乖,手手被狗狗叼走。”
    她原来也看得出他少了一只手,先前不说,是她受老师教导,要做有礼的好储君。
    眼下说,是她小小年纪,也知道骂人要往痛处踩。
    如此还嫌不够。
    她凶巴巴地吓唬傅诚:“再坏,叼你眼睛!”
    傅诚好像被冻在了那里,骨头缝儿里都冒着疼痛的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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