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也罢,既然他这么笃定……
“神君与天道发个血誓,不得做伤害迷雾谷与谷中之人的事,立下血誓,我便把她交给你。”谷主说完一顿,语气冷了几分,“若神君不愿,执意与我作对,那我只好燃烧神魂来护我谷中百姓平安,到时,你一辈子也别想找到她,她也一定会死。”
死?
师妹的死亡于他来说是从不存在的,他从未想过师妹会死,也不会去想。
毫不犹豫,他像是根本不知道血誓是什么一般,道了声“好”。
天道与沈晚棠,他竟然选择了沈晚棠?
谷主和由山惊诧不已,余光撇向牢中少女。
世人皆知,无虚宗清玄神君无情无欲,乃是无心之人,可当真如此吗?
而此时的沈晚棠已经被黎白夙折磨得快要昏迷过去,她如今的身体还未完全恢复,不宜冒险使用催魂术,只能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和神魂之力去战胜她,所以她不能睡。
模糊的双眼中,她看见师兄还未离去。
怎么还不走……
耳中也隐隐约约传来师兄低沉清冷的嗓音,一如既往,似寒冬的雪,又像是无波无澜的湖面,冰冷又平静。
他说:
“我沈卿言,今日以血为引,向天道立下誓言,在找到师妹沈晚棠后,不得做任何对迷雾谷不利之事,若有违,愿受天罚,不得好死。”
“好,不愧是清玄神君,爽快!”谷主拍了拍手,便也爽快起来,让由山打开禁制与封印。
封印消失的那一刻,地上那抹血青落在了青年眼中。
他漆黑的眸变得深暗,握紧手中方才用来割破掌心立下血誓的剑。
“咻”地一声,几乎是瞬间,那剑向后直直刺去,穿透谷主的肩。
沈卿言一言不发,沉着脸又狠狠拔出剑,转身大步走向牢笼。
“谷主!”
由山见此脸色大变,急忙上去扶住谷主,心中大怒。
要不是谷主如今的修为大不如前,怎会叫沈卿言如此嚣张?若是从前……谷主又何须选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
谷主却拍了拍他的手,摇头。
沈卿言没有要了他的命就已经是很好了,何况……他曾帮过他。
地上的少女浑身脏污染血,一头乌发凌乱,脸色惨白,闭着眼毫无声息地靠在角落里。
脑海中不合时宜浮现出曾经,少女脸上浮着生动明媚的笑意,仰脸望着他笑时百花失色,他的眼中只能看见她。
他上一次已经将最后一枚还命丹给了师妹,眼下只能给她服下九品疗愈丹。
弯下腰,伸手将人轻轻抱起,青衣的脏污沾染了从不染尘的清白雪衣。
他的手紧紧握住师妹纤细柔软的腰,低头垂眸,视线临摹着她的脸。
像是许久不见,重逢后的不由自主,视线总是不由自主地停留在她的身上。
闭关时,他想过很多次师妹应是如何模样,他忍不住想,师妹在哪,又在做些什么,可有好好听他的话……
可为什么,师妹总是不听话……总是如此以身犯险。
或许,
只有把师妹带在身边,她才会平安。
-----------------------
作者有话说:谢谢宝宝们的营养液[哈哈大笑][红心]
再固定一下更新时间叭~
每晚23:31,多那一分钟蹭个榜,虽然没啥用[狗头]
第100章 迷雾谷(六)
莫獨静静等在云幽城外,本想等谷中人和沈卿言打起来再进去,却不想,等到最后只看到——
城门大开,雪衣青年怀中抱着一位少女走了出来,而他毫无损伤,反倒是怀里的少女伤得不轻。
莫獨:“……”
他给气笑了,这个沈晚棠,她师兄好好的,她却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
还有这个迷雾谷谷主,简直同魔域那位魔帝一个怂样。
等有朝一日沈卿言入了真神,他们后悔都来不及,到时,又有谁能是他的对手?
简直是一群蠢货!
似有所觉,青年抬眸看向一处高楼,可方才的视线已经消失,人也不在原地,但他知道那是谁。
抱着师妹来到最近的一家客栈。
小二怀着狐疑打量他们一眼,问:“几间房啊?”
“一间。”
“原来是对道侣,我带你们上去吧!”
小二临走时,沈卿言将少女轻柔放在床上,回头道:“打些水来。”
小二迟疑:“可是要沐浴?”
沈卿言不语,算是默认。
等人走后,他手执白绢擦拭她额头的血迹,血色染上白绢,迅速绽开一朵海棠花。
将帕子握在手中,指节轻触她的额头,视线又落在她的大腿上。
忽而记起,有一次在太清池也是如此,师妹在别的男人怀中,大腿上的衣裙是大片血迹,那时是她自己扎出来的。
那么现在呢?
思绪未完,耳中忽然传来少女难耐的呼吸,她突然皱紧了眉头挣扎起来,像是陷入了梦魇无法挣脱。
“不要。”
“不要杀我……”
“师兄……我想活……”
少女的低喃声虚弱至极,轻飘飘地,几乎让人听不清。
可沈卿言还是听见了一句。
师妹说,她想活。
有他在,这世间又有谁能要了她的命呢?
心中忽然在此刻沉入一块巨石,压着他。
师妹,为何会如此的不安?
几乎每一次,师妹在昏迷中都会梦呓,难道她夜夜如此么?
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额角,像是一种安抚与怜惜,温柔而耐心。
青年低眸垂首,额头抵上她的额头,动作亲密至极,可他并不会如此觉得,他只是想知道她梦到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的师妹,从何时开始,竟变成这样了?
这样的她,让他……在意。
是了,他只是放心不下她,仅此而已。
阖上眼,入她梦中。
入眼的是漫山遍野的海棠花,师妹躺在由海棠花铺成的地上,她被花树围在其中,额头、眼窝、白唇上落了残花。
“师妹?”
他来到她的身旁,伸手欲要拂去她脸上的落花,指尖划过唇瓣,看清那白唇,以及感受到——没有呼吸。
这个想法让他遍体生寒,大脑一阵空白,手生生僵住。
而后,自少女心口逐渐绽开一朵娇艳的海棠花,这花越开越盛,血不停地往外冒。
他颤抖着手按住她的心口,根本使不出半点力气。
他从未见过这样刺眼,这样多的血,怎么止都止不住。
前所未有的恐慌与痛苦从心口蔓延开,可他好似依旧是那副清冷镇静、不为所动的模样,只有他自己知道心中到底是怎样难以喻言的感受……
“师妹……”
伴着话音落下,沈卿言陡然惊醒,睁着黑沉茫然的眼,迟迟无法平静。
他就这样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久久难言,无法回神。
恰时,少女也从梦中惊醒,涣散的眼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近在咫尺,呼吸可闻。
太近了。
她心神一震,逐渐恢复些清明,皱眉将师兄推开些,却被师兄握住了手腕。
冰冷的手掌强行制止她的动作,她看向他,隐约意识到他情绪不对。
师兄一向克己复礼,只有情绪不稳时才会如此出格。
“我听见你梦呓了,梦见了什么?”
师兄的嗓音透着些许的暗哑,可语气却不容抗拒,问得认真。
梦见了什么?
她恹恹垂眸,“没什么。”
“为什么会做这种梦?”沈卿言不答反问,语气逼人。
闻言,少女不禁牵唇淡笑,“原来师兄入了我的梦,都看见了。”
“但晚棠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或许……是一种预示呢?”她意味深长地说,分明意有所指。
“梦总是相反的。”
他的师妹会长命的。
沈晚棠盯着他,抽回自己的手,眼神莫名。
奇怪,难道师兄没有看到全部?
她梦到的分明是前世被师兄杀死的那一幕,她死的时候执念太深,也太过于不甘心,每每梦魇几乎都是那一幕。
师兄或许不知道,逃跑的是她,因为她不想面对他,不想和他持剑相向,所以她选择逃避。后来停下的却是黎白夙,是她激怒的师兄。
而当师兄的剑穿透心脏时——那是她。
看来,师兄似乎不知道杀她的人就是他自己,他没有看见全部。
看着离自己如此近的师兄,她不由自主抬起手,指尖在触及他的脸时又停下。
她弯起苍白的唇,对他笑:“师兄,晚棠很珍惜自己的命,所以师兄,这世界上谁人都可以杀我,唯独你不能。”
这世上,也只有师兄这样修为的人会是她未来的死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