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还是说,其实陈恕说的都是真的,完美的面具之下,还掩藏着连她自己都不清楚的可怖一面?
这一切,以医生不得不给她打上镇静剂告终。
失神的双眼望向墙角的那个监控摄像头,她忽然想明白了。
她这种以血腥为生、以疼痛为乐的人,她这个从来不配得到周绮亭信任的人,又怎么配被恨呢?
原来是这样啊,答案真让人难过。周悯蜷缩着身子,崩碎的思绪陷入浑噩,无意识的呢喃将内心最深处的妄想暴露无遗。
“周绮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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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天起,周悯不再做任何出格的事情,好好地进食,按部就班地吃药,除了依旧有睡眠障碍,身体一天天好转。
只有监控下愈发空洞的眼神昭示着她逐渐枯涸的精神。
直到某天深夜,周悯睁开双眼,腰背用力,快速从床上挺坐起,径直冲向睡前特意没有关好玻璃门的阳台,手撑上围栏,纵身一跃——
足底接触草坪的瞬间,她顺势屈蹲,猛地侧肩,借势向前翻滚,以卸掉一部分冲击力。
胫骨因从高空落地而微微发麻,但还在可以承受的范围内,她没有停顿,避开这个时间段安保巡逻的路线,立刻朝庄园的外围奔去。
十几分钟后,在她快要跑到围墙下时,发现她出逃后就迅速反应的安保提前抵达了那处围墙的周边,想要将她团团围困。
但她还是先一步抵达了,她跨步单脚发力,向墙体上凸出的石柱跳起,足尖触及柱体的瞬间猛地反蹬,借力跃得更高,双手正好攀上围墙顶部,指节稳稳地扣住粗糙平面的同时,手臂用力,顺利翻过了围墙。
她瞬间就看清了围墙另一头的景象,可已然来不及闪避。
趁她还没落地,早已等候多时的安保骤然扑向她,将她死死摁在了地面上。
双手被反剪在身后,单侧肩胛被手用力抵住,挣扎过程中,她的侧脸不可避免地擦到了粗糙的硬质地面,火辣辣的痛意霎时间漫起。
这时强光手电照过来,猝然的眩光让她眯起眼,一时间无法辨清现在的状况。
鞋跟敲击地面的清脆声从容不迫地响起,由远及近,一直来到周悯面前时,她才看清眼前的画面。
入目是一双黑色绒面短靴,察觉到她的视线,鞋尖轻轻抬起,踏在她没被抵住的肩胛上,稍稍用力碾踩,带着冷漠的字句随之落入她的耳中。
“周悯,你是真的不知悔改。”
第49章 缄密
双手被冷硬的铁链分开悬吊在龙门架上,随着挣扎时发出的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手腕细腻的皮肤被逐渐磨得发红。
双脚刚好接触到地面,身体只能绷直站立,以减轻手腕的负担。而脚踝也被一根锁链牢牢拴住,仅留半米的活动空间。
胸腔随着一次次深呼吸而起伏,空气进出掠过唇瓣带来的细微痒意,让齿尖想狠狠咬住些什么来缓解。
周悯近日来空洞的眼神终于再一次有了些亮色,却是薄怒与不甘。
原来失去自由与希望是这样的感觉啊。
原来自己的出逃计划早就被周绮亭看穿,可她却装作若无其事,偏要等自己以为即将重获自由的那一刻再将自己猛地拽回囚笼里。
以往被捉弄也好,被束缚也罢,周悯从来都没有真正地放在心上,因为她知道,她还能将事态控制在能接受的范围,至少还有能力保全自己。
可现在呢,死不了,也逃不掉,还要像案板上的鱼肉一样,无力地等候着宰割。
周悯忿忿地将偏向一边的头转回来,恶狠狠地看向自保镖离开后就一言不发地站在她面前的人。
可怒火在视线触及对方阴郁的神情和清减的面颊时,顿时被乍起的愧疚浇灭了大半,只余一点微弱的火气。
算了,是自己有错在先,现在只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
看到周悯在看向自己后又开始闪躲的眼神,周绮亭幽黯的视线落在她有些瘦削的侧脸上。
看到她被安保按在地上时侧脸与地面刮擦出的细小伤痕,上面渗出了些血,没有及时擦拭,如今粘在皮肤上,再加上睡衣的前襟沾上的尘土,让她整个人看起来灰扑扑的。一如她从邻市回来的那天,只不过那次是她主动回来的,这次是被抓回来的。
“要受到多少教训你才能学会乖乖听话呢?”语气是久违的温柔,紧随的动作却截然相反。
话语间,周绮亭抬手覆上周悯脸上的伤口,带着警告的含义,指腹施力擦拭,直到听见吃痛的抽气声才松手。
指尖沾染的血渍捻开之后化作了一抹淡薄的红。
周绮亭盯着指尖的这点血色,心里再次泛起自周悯受重伤那天起就一直困扰着自己的情绪,可看到她咬唇不语生闷气的倔强模样,恼意盖过了那点后怕。
“你宁愿跑出去被调查署射杀也不愿意留在这里是吗?”周绮亭掌心下移,五指虚搭上了她的脖子,却没有收紧,只是冷声道,“周悯,我告诉你,你就算死,也只能死在我手里。”
颈侧指节的凉意让周悯皮肤一阵微颤,她深深地看了周绮亭一眼,忽而笑了,无所谓地说:“好啊……那你不如现在就杀了我吧。”
说罢,她闭上双眼,脸上笑意不减,下巴又往上仰了些许,好方便周绮亭扼紧她的喉咙。
“我知道你不怕死。”周绮亭的视线落在她上扬的嘴角,指腹轻缓地摩挲着她的颈动脉,幽幽道,“所以,我不会让你如愿。”
“济世基金会资助曙光福利院的那笔款项是你捐的。”这句突然的话语说出后,掌心感受到周悯下意识的吞咽动作,周绮亭眯起眼,继续说道,“而且,在此之前,你一直都有在暗中资助……”
“是我捐的又如何?”
周悯不等周绮亭把话说完便出声打断,她知道,对方肯定是知晓了更多内情,才会如此笃定。
担心周绮亭把福利院牵扯进来,调查署可能又会查封那笔大额捐助,她忍不住想要争取更多谈话的主动权。
“你知道的,像我这种人,唯一的乐趣就是杀人。”她睁开眼,没有收起笑意,定定地看着周绮亭,眼底却是一片漠然,“钱对我而言没有什么用处,我只是随便找个地方花掉罢了。”
周绮亭听到这样的说辞,不置可否,只是用言语帮周悯回忆更多细节:“你那时候和我交易,是因为你捐给福利院的钱被查封了。能放下身段到任人摆布的程度,想必你那时候一定很着急吧?”
周绮亭唇角牵起一抹没有温度的笑容,淡淡道:“既然你那么在意福利院,应该也不会想看到她们因为资金再次断绝而流离失所吧?”
话语中满是威胁意味,周悯下意识想握紧手心以压下怒气,但又怕被周绮亭看出端倪,只能缓慢地闭上眼,不让情绪流露,语含讥讽:“我在周大小姐眼里居然这么善良啊,不过可惜的是,那个所谓的交易只不过是我骗取你信任的手段罢了。”
“既能进一步接近你,又能换取参加那场晚会的资格,一举两得。”
周绮亭听到周悯再次提起那场晚会,敛起了嘴角的笑意。
她回到家后,就找到保镖了解了晚会当天发生的所有事情。
当晚被枪杀的只有一个人,就是那个恶名昭著的张豪。
而自己参加那场晚会完全是临时起意,周悯很难提前知晓,再加上保镖当时恰好都不在身边,所以她能成功劫持自己,运气占据了很大一部分。
结合振邦集团大楼事故发生那天张豪“正巧”被困在另一部电梯里,周绮亭猜测,周悯之前伪造身份潜伏在振邦集团,真正的目标就是张豪。
但如果真是如此,周悯怎么会放弃那么好的机会,转而去救她?
所以,她被困电梯的那天,周悯为了救她而放弃了原本的目标,想必是另有隐情。
为了确认心中的猜测,周绮亭没有直接点明,转而问道:“你参加那场晚会只是为了解决张豪吧?”
周悯闻言沉默片刻,她不想让周绮亭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也不想让周绮亭进一步推测下去猜中自己的心思,好进一步用福利院的事拿捏自己,于是目露寒意,冷笑道。
“周绮亭,我所做的这一切从来都只是为了亲手毁掉你,从小时候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想这么做了。”
“凭什么你一出生就拥有一切,所有人都围着你转,而我一出生就被抛弃、被排挤,注定要在烂泥里挣扎?偏偏这样的你还要来招惹我,还要把我当成供你取乐的玩物。”
“所以啊,为了达成目的,我暗中跟踪你很长时间了,还在你的车里装了定位器。直到在健身房的那天,我得知你看到那个视频认出了里面的人是我之后,我就一直在谋划着再次绑架你了。”
“进入振邦、和你交易,都只是为了接近你,就连把你从电梯里救出来,也只是想进一步骗取你的信任罢了。而我给福利院捐钱,就是想让你顺着这条线索查到我,将事情的发展导向我所预料的那般,以达成我真正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