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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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主和公卿、士大夫议事的地方叫前庭,与寝居的区域有一定距离,类似于古装剧里的xx宫或者xx殿,是专供皇帝和大臣上朝讨论国家大事的场所。
赢嫽也是第一次来,之前她都是在书房交代人去办事,现在书房有很多她捣鼓出来的新玩意儿,不便让外人看见,索性就让公弼等人在前庭等着,反正这里也是说正经事的地方。
等了这么长时间还不见国君的身影,公弼就有些坐不住,抬眼看了对面的先月。
现任的先氏家主是一位容貌清丽的妇人,年岁和芈夫人相仿,却已经是六卿之一,而且是上三卿之一。
自先祖之后先氏便再没出过上卿,家族地位远不如先祖在时,直到先月继任家主,又因辅佐上任国君有功才让先氏重整辉煌,与狐氏、栾氏并列上三卿。
赵氏和魏氏原来也是上三卿,如今被挤出来了。
而公弼只是上大夫,莫说上三卿,就是想跻身次卿都很难,他的几个儿子也不堪大用,唯有侄儿公磐被国君看中,提拔为血狼卫卫首。
翎羽军分化为三军之后,卫首就相当于是一军主将,拱卫的还是国君府和雍阳城,是名副其实的肥缺,对公氏将来能否更上一层楼有极大的助力。
公弼是为了公磐之事而来,至于被血狼卫抓走的那几个公氏子弟,他反倒不忧心,血狼卫只是抓人又不是杀人,顶多关一两日就放出来。
其他人肯定也不是为了这事才来求见国君。
前些日有传言说李华殊获宠,国君还派人去了李氏府邸,今日又将芈夫人接来国君府,日落前才离开,如此异常,先月等人不得不借着今日之事前来打探口风。
若李华殊真得了宠,凭她的本事未必不能再掌兵权,到时要清算旧账,位列六卿的几个家族一个都跑不了,先氏更是会被第一个找上门。
五人分列而坐,先月之下是赵氏家主赵谨和魏氏家主魏兰,陈氏家主陈炀则与公弼同列。
上首的宽椅铺着去年冬猎猛虎营供上的黑熊皮,两列鹤形铜灯呈扇形排在双侧,鹤嘴镶嵌的不是放灯油的圆碟,而是婴儿拳头大的夜明珠,光明璀璨,恍如白昼。
先月盯着其中一颗夜明珠凝思,她知天理擅问卦,前几日掷出的卦象却怪得让她不安。
大凶和大吉并存,连掷三次都一样,她从未见过这样诡异的卦象。
门外响起一阵佩环碰撞的脆响,五人立刻站起来,紧接着赢嫽就迈步而入。
彩羽罗裙铺过商队从西边异域带回来的地毯,黑云一般的衣袖扫过宽椅的扶手,赢嫽没模仿原主那副邪魅一笑歪着半边身体的坐相,而是端端正正稳坐国君之位,吊梢的狐狸眼冷漠又不是威严的扫过去,君王的压迫感如同泰山压顶压在五人头上。
先月心头剧震,方才她在赢嫽身上看到了天下共主的气象。
赢嫽虽是国君,但先前并无共主之象,反而隐隐显出短命的衰气。
身为国君却不利国运,这也太不吉利了,先月也不敢将自己算到的卦象告之旁人,怕给先氏一族带来灾祸。
事实也证明赢嫽并非明君,她暴虐无道,根本就没想过晋国的以后,这样的君主不配先氏辅佐。
天都黑了,赢嫽也没废话,直截了当的说:“你们来的正好,孤正好有事要通知你们。”
国君都自称孤,赢嫽平时不习惯这样自称,现在要见原主的这些臣子了,装模作样她也得学学,说起来都特别奇怪,但她忍住了。
通知?不是相商?
先月有种不好的预感,“君上所说的是?”
赢嫽知道她,在原主的记忆里先月加上那个狐氏家主,这两人的城府最深,不可轻视。
“孤今日命血狼卫抓了十几个吸食花膏的人,此物只要碰过一次就会上瘾,再难戒掉,用不了多少时日吸食之人就会被掏空身体,最后变成仅剩一层皮的干尸。”
这个时代的人没有经历过鸦/片战争,不知道这东西的危害,只知道追求吸食过程的飘飘欲/仙,尤其是那些士族子弟,更是将花膏奉为身份的象征,被抓时还死不悔改。
若任由花膏流入民间,只会将晋国祸害成人间地狱。
闻言,先月不语,赵谨和魏兰皱眉,公弼则和陈炀对视,公氏一族最多人吸食花膏,且花膏会出现在雍阳城也是公氏向赵国来的商队花高价买下,赢嫽如今这么大张旗鼓的查花膏,若是查到公氏头上……
公弼一凛。
接着就听赢嫽又说:“花膏的危害远超你们想象,即日起,禁止在晋国境内买卖美人花和花膏,违反者不论出身高低一律严刑处置,赠送也同罪。至于今日血狼卫抓的人,孤会命人将他们单独关押,直到他们戒掉花膏的瘾为止,到时也会让你们进去探视,看看他们是如何毒瘾发作,发癫发狂的!”
她狠狠拍椅,视线逐一扫过五人,不怒而威,“你们身为公卿大夫,明知此物有害却不加以制止,反而纵容族人聚众吸食,孤还未追究你们失察之责,你们倒有脸来求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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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来晚了,唔好意思[合十]
第12章
她这招先发制人连先月都无法反驳,更不好再旁敲侧击问李华殊得宠一事。
唯有公弼的脸色有些不好。
预估到花膏的暴利,公氏已经向赵国的商队进了一批新花膏,还未来得及在雍阳城市卖。
这道禁令颁布下去,花膏就成了禁品。
公弼有心反对,可看其他人都不出声,他自己又不敢冒这个头。
先月原就对吸食花膏的族人很不喜,这次来也不是为了求情,她清楚这道禁令必定会触及到一些人的利益,用不着她先跳出来反对。
“君上,事关重大,还是明日先召集公卿商议过后再做定夺为好。”魏兰提出反对意见。
他并非不赞同禁令,而是不满赢嫽没有问过六卿意见就定下此事。
当日赢嫽为了收回李华殊的兵权,选择联合先氏、魏氏和赵氏压制李氏一族,计划成功后赢嫽便对三族极为信任,更是不顾狐氏反对,任先月为中军将统管雍阳军。
魏兰和赵谨都觉得这也是魏氏和赵氏能否重回上三卿的机会,所以也极力推举先月,就形成了先氏、魏氏、赵氏与狐氏、智氏、范氏分庭抗礼的局面。
李氏没落后,赢嫽有任何事都会找先氏、魏氏和赵氏商量定夺,如今却都没有知会就强势通知,还命血狼卫抓了人,魏兰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国君莫要过河拆桥。
狐氏曾经可是很反对国君对李氏出手的,若是跟先氏、魏氏、赵氏也分崩,她这个国君迟早会被狐氏架空。
面对魏兰的软威胁,赢嫽也冷脸提醒:“孤说了,这是通知,不是征求你们的意见。”
魏兰脸色微变。
先月更是攥进了袖袋中的龟甲,就在刚刚,她感知到赢嫽身上的共主之气比先前更盛。
五人中陈炀显得更像个背景板,但他现在想为家族谋更多利益,便率先出言道:“君上,臣亦觉得此令甚好,美人花本就是从南藩秘传进的中原,饮之使人上瘾,花膏乃其精华,更是不可容世,否则后患无穷。臣也曾多次劝诫族人莫要沾染,可族中小辈实在草包,听不进人言,常与那些浪荡子胡混才误入歧途,臣管教族人无方,实在愧对君上,现甘愿为君上驱使,以表臣心。”
赢嫽差点笑场,没想到原主记忆中一直是背景板的陈炀居然是个很会察言观色拍马屁的逗乐角色。
先不管陈炀这番话有多少真,最起码表态了,那她肯定也不会让这个老头子白白得罪人,好处肯定是要给的,而且是现场给。
“好!”她大声赞扬了陈炀的忠心,“此事便交由陈氏主理,血狼卫协助。”
富贵险中求,功绩也一样,陈氏从未出过‘卿’,陈炀熬到花甲之年也只到上大夫,若能抓住这次机会让国君另眼相待,他未必不能博到一个‘卿’。
正卿之位他不敢想,亚卿总能争一争,只要家族能荣耀百世,得罪几个人又何妨。
魏兰咬牙暗瞪了陈炀一眼,这个老狐狸!平时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今日倒机灵了。
连先月都重新审视起陈炀,她和其他三人各怀心思,只有这个老匹夫想着抢功劳。
她不担心陈炀会借机对先氏下手,他不敢的,上三卿的实力只会让陈炀忌惮,他想要更进一步多半会拿魏氏和赵氏开刀,说不定公氏也会成为他的垫脚石。
紧接着赢嫽又宣布一件事,提拔血狼卫副卫曲元为卫首,就更加验证了先月的猜想。
刚才的禁令只是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荡起的涟漪最终都会归位平静,但换卫首这件事却如同巨石直接砸入,溅起的水花将几人都浇透了。
尤其是公弼,他还想为公磐说好话,助其重得赢嫽信任,突然被告知卫首换人,他险些当场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