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侈欲之春 第14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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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2章 玉汝于成(11)
    熟悉的感觉再次向她涌来,周围的时间被转动的指针不断拉长,眼前的景象倏地倒退。
    无形的力道将她往后拉扯。
    那模糊的影子站在原地,离她越来越远,面前看不见的屏障却怎样也扯不开。
    无法控制的……任人宰割的感觉,实在令她恼火烦躁。
    影子忽闪忽现,安静地看着她。
    她对抗着沉重的束缚,一点点举起手,指针化作奔流的液体,从她指尖穿过,强势地吞噬她。
    炽烈的不甘居然有一刻冲淡了这不能动弹的束缚感,让感觉逐渐回到四肢。
    下一个瞬间,她一把从中挣脱,冲破眼前的阻碍,终于伸手狠狠拽住那道影子。
    空间和时间在这里似乎都没有意义,一念之间,她甚至没有迈出几步,手就穿透了那道如烟似雾的人影。
    舒凝妙已经有所察觉。
    她也拥有控制现状的能力,只不过没有眼前这东西熟悉。
    ——这就是游戏系统所说的『弦』的力量。
    能够操纵时间的存在。
    维斯顿的机器是有用的,她成功吸收了绛宫石的潘多拉,才能摸到弦的概念。
    只是她懵懂踏入,吸引来了不该来的东西。
    眼前这道影子拥有控制『弦』的能力,入侵了她的世界。
    说明这个人才是完成故事逻辑链的最后一个空缺,真正的二周目玩家。
    那个对过去、现在、未t来都一清二楚,和她一起重开的人。
    她自始至终都清楚,那个人并不是阿契尼。
    影子的轮廓被手穿过,舒凝妙粗暴地再次紧紧抓住那道即将消散的影子,因着那几乎可以称为酷烈的欲望,而真的禁锢住了手里的幻影。
    “……是你。”在这一刻,她甚至说不出太多的词汇,眼中喜怒难辨:“在艾德文娜书房里的另一个人是你。”
    她手中的影子飘忽不定,看上去明明没有实体,却在她手中留下恶心的黏腻触感。
    “另一个人?”
    那东西沉默许久,开口带着淡淡的笑意:“真可怜,一次死亡,那么重要吗——亲爱的,我只是想帮你,你有看清一切的欲望,却被一些迷障阻挡了。”
    它说话太奇怪了,舒凝妙能听出它在刻意模仿游戏系统那莫名亲昵的语气,却绝不可能真是系统本身,她从它的话语里感受不到任何一丝柔软的顾虑。
    她完全无视它的析辨诡辞,不受影响地往下说:“离开艾德文娜的办公室之后,有一个问题我想了很久,虽然已经永远都无法再得到真正的答案,但其实还能猜到几分,对吗?”
    影子饶有兴味地嗯了一声,顺着她往下说:“什么问题?”
    “艾德文娜留下的锁,打开的条件。”她定定地说道:“封存了三百多年无人能打开,阿契尼和现在的我却都能打开那道门,如果这是一个普通人绝对不可能实现的条件——我猜这个条件只能是死而复生,可有一点不对……”
    舒凝妙能肯定地说出这个条件,是因为猜到主人设下的条件必然包含自身潜意识的期许。
    艾德文娜留下的最后一封信已经是一种暗示。
    解开『锁』的唯一条件,是一项绝对不可能被达成的条件。
    但如果不含任何期待,就不会事无巨细地写下那一封信。
    她认为不可能实现,却又隐隐希望能有一天被打开的那把锁,完全可能出于对死去挚友安全范围内的美好幻想。
    没有什么祈愿,比“死而复生”更适合不甘离世的死者。
    舒凝妙的眼睛里仿佛含着一簇火,要叫手里虚幻的影子烧成灰烬。
    “——上一周目,我出现在艾德文娜办公室里时,分明还没有死过。”
    阿契尼和她并不是同一时间出现的,所以在这之前,一定有另一个人给她开了门,诱导她进去。
    面对能随意控制时间的对手,她才是真正的毫无还手之力。
    对方举着裁判的口哨,可以自由地回溯、暂停、快进,只有这能解释阿契尼为什么会凭空出现在她身后。
    那个人必然是她所熟悉的人——她对陌生人没有那么好的耐心。
    因为这层推测,她偶尔一瞬间会冲破理性,对周围的一切都怀有强烈的疑心。
    影子伸出雾似的手臂,按在她手背上,黏腻湿滑的触感完全不似看起来那么飘忽虚幻。
    它暗声低语:“是阿契尼亲手将刀捅进你胸口,你为什么还在为他开脱,就算当时有第三者见证了你的死亡,所受到的罪责难道应该比他更重吗?”
    舒凝妙牢牢地看着它,眸子暗沉下来,说不出是讥讽还是嫌恶。
    她的瞳孔中倒映着空无一物的景色,却仿佛再次置身那场涌动的火海。
    连绵的火焰灼烧着她的皮肤,暗红色的长发从她手臂流泻,低低的笑声萦绕在她耳边,越来越尖锐、越来越尖锐。
    阿契尼虚幻的身影凑到她面前,发出飘飘忽忽的笑声:“啊,没错。”
    暗红色的长发垂在她手背上,他脸上的笑容迷幻而空白:“是我……选择谁完成计划对我来说都没有区别……”
    回忆骤然破碎。
    “假话。”舒凝妙抓住影子的手顿了顿,突然冷不丁地开口。
    阿契尼答得太快太笃定,反而成了唯一的破绽。
    “选择杀谁没有对他来说没有区别”这一句话,一定是谎言。
    如果真的没有区别,他不会在动手时流泪。
    从这一句谎言开始,她就已经没有再追问他的必要,因为谎言已经勾勒出另一个人真实的轮廓。
    舒凝妙知道自己算不上尤为聪明的人,但她的记忆力还不错,第一次陷入过去的回忆时,失血带来的幻想热将滴落在她脖颈间的冰冷液体衬托得格外突兀、印象深刻。
    这之后,她最后只问过阿契尼一句。
    ——锁链贯穿他的前一秒。
    她低下头时,的确是带着全然不解开口:“你动手的那一刻,为什么要哭?”
    她到现在也不明白那眼泪的含义。
    就算阿契尼体内真有她的基因,她也不相信未曾谋面的两个人居然能从这稀薄的关系中突然衍生出强烈的感情。
    这滴眼泪能验证谎言,对她来说,仅此而已。
    如果人的命运是汪洋中不断漂泊的船,任何想掌控她的暴雨,她都要拼命扼杀在前夜。
    所以同样能掌握时间的力量,只要能杀了这东西……哪怕被反噬……
    她轻吸一口气,手指一点点收紧。
    尽管游戏系统再三警告,舒凝妙心里还是隐隐浮现出危险的想法。
    不——现在还不行。
    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对弦的掌控远没有对方成熟,她能控制住面前的影子,除了愤怒的增幅之外,绝大部分是因为对方完全没有反抗。
    “我会杀了你。”隐隐感受到身体的抽离,她双唇颤动,死死抓住那缕快从自己手中逸散的影子,像是要记住虚影上任何可以分辨的特征。
    “无论你是什么东西……无论你在哪里,我一定会杀了你。”
    它说:“那太好了。”
    从一片灰蒙蒙的影子里,她居然能感受到近乎平静的笑意。
    滴答。
    液体迸溅开的脆响,在这一片虚空中仿佛幻听。
    -
    滴答。
    水滴顺着窗户上沿的边缘流下,随着风飘进病房里。
    医疗所三楼。
    309病房。
    对开式的窗户被风吹得大开,病床桌板上的本子,纸张哗哗作响。
    一只瘦弱单薄的手按在纸张上,笔尖划过,圈住纸上的单词『命运』,红色的水笔墨迹逐渐晕开流下,几乎要隐约覆盖住下一行紧挨的『珍珠』二字。
    病房虚掩的大门被匆忙推开,护士小跑进来仓促关上窗户,连声道歉,后面跟着西装革履的男人。
    羽路礼节性地向她躬身问好:“要下雨了。”
    金发女孩坐在病床上,沉默地朝窗外望去,看着天边蒙蒙的雨丝,沙沙扫过玻璃。
    羽路放下手中的询问夹,作为庇涅机密的全知者询问记录,到现在也没有接入网络,还保持着手写笔录的传统。
    虽然这些资料基本是语焉不详的空白,大多数时候阿尔西娅都以沉默无声应对这无端加诸的病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很少说话。
    与上次询问不同的是,她床头的花瓶多了一束新鲜的黄色玫瑰。
    他下意识觉得这是舒凝妙的手笔,至少维斯顿不是这种人。
    阿尔西娅盯着空中的雨看了许久,才回过头来,轻声说道:“它们好吵啊。”
    羽路对这连小雨都算不上的声音毫无感觉,只是礼貌地看向她刚才长久注视的地方。
    外面的雨只是偶尔滴答地打在窗户上,晶莹剔透的冰冷水珠,从玻璃上划过,留下道道水痕。
    -
    滴答。
    一滴眼泪从舒凝妙面前坠落,跌入他们之间的虚空。
    滴答、滴答。
    熟悉的冰凉触感溅在她手背上。
    影子抓住她的胳膊:“你会感谢我的。”
    “——真相、缘由、结局,人们浑浑噩噩的一生,不就是在追寻这些根本没有意义的东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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