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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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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渐晚,马也疯跑不见了,兰雾本想找人求救的,谁知天黑迷失道路,连小姐的方向都不知在哪了。
    陆茜娘只好先躲在附近的破庙里,等天亮了再做主张。
    恰好碰见凌执与刺客。
    凌执听着愠怒,马怎会无缘无故受惊,必然是有人暗中害她性命。
    陆茜娘与兰雾团聚,欢喜极了,知道原来这是个好人,连忙向凌执道谢。
    凌执见她性子这般单纯,也不知在陆府受了多少苦。方才那一阵闹腾,发髻上的海棠花都失色了。
    凌执想也没想,从院子里的海棠树上摘下一朵花,簪在她发上。
    陆茜娘发愣,脸颊微红。
    另一旁被刺客伤得清醒了的杨成包扎了之后,见到这一幅画面,啧声调侃道:“祁王殿下啊祁王殿下,我说你怎么总拒绝我给你说亲呢,原来是已有佳人。”
    陆茜娘脸更红了,美目震惊:“祁、祁王?你是祁王?”
    糟糕!岂不是冤家路窄?
    “是我,这会认识了?”凌执见她模样,不由故意道:“我正要讨教陆二小姐陷害本王射箭欺辱你兄长一事。”
    “这……这许是误会吧。”
    陆茜娘心虚极了,什么解释都很苍白,只好认错道:“王爷恕罪,是我的不是,还请王爷原谅。王爷想要什么赔礼,茜娘都可以答应,求王爷大人不记小人过。”
    杨成在一旁哈哈拍手。
    凌执挥袖让亲随把他赶走。
    庭院静悄悄,陆茜娘担惊受怕。
    “不必说赔礼这么重的词,不过本王身边有个名目确实有空缺,只是不知陆二小姐愿不愿意?”
    陆茜娘问:“什么?”
    凌执笑了笑,“王妃。”
    陆茜娘面颊飞霞,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发间粉色海棠娇艳,到底不敌二小姐少女容颜。
    陆茜娘当然没答应,他们才刚认识。
    凌执也没强求,只是开始时不时地出现在平昌公府,时不时地翻墙偶遇,变着法儿地给她带深宅外的各种好吃好玩的东西,在她被欺负时,帮她给她出气……陆茜娘也开始念着他。
    天熙帝赐婚。
    成亲那晚,也是春日。
    海棠花翻卷,清丽娇俏。凌执用如意挑开红色的盖头,茜娘手中也握着一支海棠花。
    就像如今他手上握着的这一支。
    海棠年年都开,生命却非周而复始。
    茜娘已经走了二十多年。
    他是时候了,是时候该去寻她了。只是凌执忽地恐惧害怕,他对不起茜娘,没有照顾好阿纵,他们唯一的孩子。
    他一昧放纵溺爱,使得这个孩子性情恶劣。他愧对茜娘临终前的期盼,没让阿纵成为……另一个阿纵。
    病榻上的凌执垂垂苍老,艰难地看向阶下跪着的青年,复杂道:“你还敢只身前来?不怕我枕头下藏刀?”
    凌当归只道:“儿臣送父皇。”
    凌执不肯吃药,毒箭入骨,已是无可救药。
    “我不要你送。”凌执握着海棠花枝,低声喃喃诉着:“你把我的阿纵还给我,我和茜娘的阿纵。”
    凌当归闭眼,眼眸湿润。
    自他穿书来到这个世界,他第一次真切觉得羡慕原主。
    他从不曾体会过如此浓烈到不分青红皂白的亲情,他的父亲母亲一向讨厌他,视他为累赘。
    太上皇宾天。
    凌当归出了芳苑,低头看数不尽的玉阶,春风和暖,吹到他身上,却是冷的。
    有那么一瞬间,凌当归甚至想,若能从这么高的台阶跌下去,一死万事休,无事一身轻,那也挺好的。
    挺好的。
    只可惜没死成。
    第202章 番外2青山忠骨
    自宜国国破灭亡,到如今已有五年。
    仁人志士殉道,送百年宜国为过眼云烟,惨烈悲壮的结局也成为沉默史书中的一丝惊动。他们的尸骨被安葬回各自故乡,魂魄却在五月初七这一天,飘荡回清都,再去看一看这一座他们曾经死守的都城——那绝不仅仅只是一座都城。
    五月初七,溽暑难消。
    昔年热闹的街道不比曾经,但依旧热闹,清荷街上贩卖乌梅紫苏饮子的还是那个胖胖的中年男人,他热情地招揽客人,时不时与旁边卖糕点的拌嘴。小孩拽着风筝,在街道上穿行来去,嘻嘻哈哈。
    说书人横拍醒木,讲着一遍又一遍许国灭宜国一统天下的故事,讲着国破之时,那殉国的将军、朝臣、公主甚至帝王,讲着那场不知烧了多久、几乎要将最风流的清都焚烧殆尽的大火,讲着被谥昭的亡国之君与灭了其国的许帝曾经少年时的往事。
    崔醒的魂魄在说书人附近飘荡,听了许久,瞧过底下人群,蓦地瞧见一个眼熟的人。
    就在前几日,他才在弘都,在自己的坟墓前,见过这个人。也不仅仅是前几日,自从三年前,他年年都会出现,带着诗酒祭拜。
    崔醒飘到他身旁,他毫无察觉。
    这人少年模样,俊朗明亮,眼眶在泛红,似乎听得愣了神。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若从天熙起,到嘉成,再到永安,勤勉图治,修武扬文,广任贤臣,一心以国家为上,又岂有那日亡国之祸?”说书人长声哀叹,“所幸许国君主仁明,对百姓秋毫无犯,咱们清都虽沦落他国之手,也能安然度日,这何曾不是百姓之福?”
    少年点了点头,竟似有些欣慰。他抹袖擦掉眼角渗出的泪水,转身离去。
    崔醒跟着他,看他骑驴往东边去。
    这个方向,也正是崔醒要去的方向。
    东边,原是清都的宫城。城破时被火烧毁,无法修复还原,许帝便下令重建,重兵把守。离宫城不远处,有山,是清都名山。
    如今花团锦簇、山水浓绿。
    崔醒和闫庚、邵覃、周林、谭平他们便会在山上,遥看故都。
    少年沿小道上山,穿林拨叶,累了就坐下歇歇。行到中途,捡起小径上一根竹子当登山杖,继续往上走着,直至抵达山峰。
    清都其实没什么高山,这座山更不比雁州的仙雾山高耸入云,甚至连仙雾山的一半都高度都没有。但从这里,却正好可以遍览清都风华。
    少年坐下,取出包袱中的酒,洒向山下,神色愣怔。
    一众魂魄被酒香引来,围着崔醒询问。
    周林:“你怎么来这么晚?”
    邵覃:“这人是谁啊?你带来的?”
    闫庚左右看看少年,惊诧道:“我见过他,他每年都会去沧州祭拜我!”
    谭平与宋央也都点点头,“没错,就是他,只是他一句话都不讲,不知是何人?”
    唐鸣猜测:“兴许是宜国后代?”
    东梧卫不语。
    少年掏出纸钱,点火折子烧了起来,火光飞耀之间,照见他哀戚的面容。
    魂魄们也渐渐安静下来,于远处凝神那一缕火光。
    他是在祭奠什么呢?
    死去的宜国人?又或许是死去的宜国?
    他沉静又含伤,话语似有千斤重,无奈说不出口。
    纸钱烧成灰烬,少年被呛了一声,咳得厉害咳出眼泪,他抽出腰后的扇子挥了挥,将烟扇往远处。
    闫庚和风絮等魂魄不由往前飘,只见那扇上青绿翠色。
    再见那少年,扶着跪酸的膝盖起身,看往远处都城,嘴唇嗫嚅,还是说不出话来。
    刹那间,那神态竟与君王如此相似。
    不可思议的,一个称呼,却偏偏呼之欲出。
    少年下山,忽觉身后发冷,顿住脚步,似有所感,回头一看,满山起风,卷起树木绿叶哗哗作响,惊起鸟飞盘旋。
    少年驻足,但听风声啸啸,似乎从很远的地方,推来两个字。
    ——陛下。
    少年心脏如坠山崖,眼眸红透,潸然泪下。
    ……
    青山埋忠骨,魂魄逗留天地,无法消散。
    又一年,这一天,山中电闪雷鸣,暴雨如注。
    凌当归入山洞避雨,摆起幕布,个人耍起了皮影戏,供魂魄观赏,偶尔失误了笑出声。
    幕布上,那些新做的皮影人栩栩如生,仿若生命就在眼前。
    山外,天际。
    浑厚的声音响起:“如何处理这些魂魄?”
    回应天道的是系统机械的滋滋电流音,“此为小说世界,人死即灭,无法投胎,却也不该有魂魄聚留,只因受穿书者扰乱,它们执念太深,使得此世界已具有了天道以外的灵性。若集体绞杀,便会引起世界崩溃。众系统商量后的结果是,既然世界剧情已经混乱,不若将它们送往穿书者所在的世界,予以重获新生。”
    “可。”
    风雨声大作,欲将天地倾覆。
    凌当归在幕布上移动与闫庚很像的皮影戏人物,忽地一个不慎,被割破了手指,鲜血顿时渗出,沾到了皮影与幕布上。
    凌当归愣了愣,在黯淡的山洞中,鲜血却尤为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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