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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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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言毕之后,她又悠长喟叹,神情惆怅憾然,却是冷不防将话头调转了个方向,
    “对了,我近来与玄羽军的来往书信,都还放在你书房的暗阁里吗?”
    受黄金‘护身符’庇护多年的并非只有祁冉冉一人,先皇后俞瑶当年曾将所谓的‘金铤密钥’一分为三,另外两份则交给了自己的胞妹与甥女。
    且通年之中,俞姨母,俞表妹与祈冉冉三人里须有至少一人以特殊方式向金铤的看守人传信,否则,这份势必会引起大雍朝货币动荡的资产便会以最简单粗暴的方式直接流入集市。
    这也是为何在朝局稳定之时,哪怕郑皇后对那黄金再寤寐求之,对于祈冉冉与俞家人,她也只敢‘监视管控’,而非‘威逼迫胁’。
    但也正因如此,自从俞瑶薨逝之后,祈冉冉身边的眼线就再没断过。
    她自己亲信少,又免不得需要个替她跑腿的聪明人,久而久之,褚承言那处便难免留下些痕迹。
    许是话题转得太快,褚承言闻言一愣,一时竟没能反应过来。
    “什么?”
    他原本还想去抓祈冉冉的腕子,听见这话却是身体一僵,伸出的手也连带着停在了半空中,
    “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冉冉,你还不信任我?”
    迟滞的右手再次前伸,褚承言抿了抿唇,“先让我看看你的手腕。”
    “无妨。”祈冉冉蹙眉避开他的触碰,随手将衣袖放下,“我不是在怀疑你,况且较之身体异象,眼下更令我烦忧的是另一件事。”
    “毕竟此番我没能依照约定与喻长风改册和离,自然也就拿不到你在韶关粮库的调用私印。与玄羽军的联系既会就此断绝,那些来往书信便也该当尽快烧毁。否则如若一着不慎落下话柄,于我而言,岂不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甜润的嗓音微微放低,祈冉冉垂下眼睫,语气是失落的,言中之物却满满都是弦外之意。
    褚承言几乎立刻听懂了她的潜台词,眉眼徐徐一沉,隐隐觉察出些不对劲。
    韶阳公主是只含着金库钥匙的笼中鸟,这钥匙保着她又困着她,而她若想全须全尾获得自由,唯一的法子便只有组建一支自己的‘破笼’势力。
    然京中政权盘根错节,稍不留心就会惊动上头的‘看守人’,故而远离上京城的玄羽军便成了她最好的选择。
    多年苦心经营,祈冉冉之于玄羽军的执念究竟有多深,褚承言自诩再清楚不过。
    可今日一番话言话语,他怎么突然觉得,韶阳公主对玄羽军的渴望似乎一夜之间淡了许多?
    沉默间祈冉冉已然勒紧缰绳,“走吧,先去你府上,将那些书信烧掉再说。”
    她直视着褚承言,清亮的大眼睛怏然密布,眸光灰败黯淡,仿佛生无可恋,
    “其实认真想想,私募不到玄羽军也无妨,大不了纵一把火烧了公主府,得个与郑氏‘双输’的结局也未为不可。”
    褚承言过去还真见识过韶阳公主性子里‘疯癫’的一面,闻言急忙伸手拽住她的缰绳,
    “冉冉,我并非是在借着几百石米粮趁机要挟你,只是人之情爱生来偏私,我一时昏了脑袋,未能控制住自己的私心罢了。”
    他顿了一顿,远山似的眉眼显出几分似遮非遮的殷殷隆情,“况且你若死了,我又如何能够独活?我今日先将韶关粮仓的私印交给你,至于和离一事,你慢慢来。”
    祈冉冉装作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只单刀直入地同他确认,“真将粮仓私印的交给我?现在就去你府上取?”
    褚承言恳切颔首,旋即翻身上马,“好,现在就去取。”
    ……
    二人就此下山,一路纵马回褚府,又径直入书房,直至天边暮色冥冥,祈冉冉才终于揣着韶关粮仓的调用私印满意离去。
    褚承言的贴身侍从蔓生提着铜壶进来换水,“少爷,韶阳公主可是怀疑咱们了?那些信笺和印章……”
    “无妨。”褚承言摩挲着祈冉冉用过的茶盏,瞥见盏底残余冷茶,又仰头将其饮尽,
    “只要她还信任我,信笺和印章就都是无足轻重的东西。”
    他说这话时,身上暖色的绯红长袍还未换下,如玉的半张脸却已经完全浸在了阴影里,黑眸之中情绪翻涌,神色森然阴晦,与适才的温润模样大相径庭,
    “我只是不明白,与天师府的婚事向来被她视为桎梏,如今既已费力拿到了和离书,她为何又表现得无半分欣喜,好似全不在意?”
    蔓生跟着皱眉,略一思索,大胆猜测道:
    “少爷,旁的不说,女儿家都喜欢俊俏的郎君,皇后娘娘的二公主当年不也动过下降天师府的念头吗?韶阳公主与喻天师到底成婚两载,会不会是因为他二人已然生出情……”
    砰!
    一只茶盏几乎贴着他的耳朵撞上后墙,顷刻摔得四分五裂。
    蔓生心头一跳,急忙跪倒在地,“是奴才失言了,少爷恕罪。”
    “承天师之位者需得断情绝爱,历代天师继嗣也都是从喻氏族亲中遴选出来的,喻长风若不是因为身傍军功,威望太盛,圣人也不会破例逼公主出降。”
    褚承言目光阴鸷,沉着一张脸揩去指尖水珠,
    “喻长风一没资格成亲,二没资格动情,他二人身份对立,也绝不会有情。”
    他捏捏眉心,“今次或许是我逼得太紧了,但无论如何,此番都断不能让冉冉以‘身染邪祟’为由,住到天师府去。”
    “蔓生,你立刻向皇后娘娘送信,请她下一道懿旨,派宗正寺去堵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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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仗势
    祈冉冉确实明白信笺和印章都无足轻重,今日的见面不过是为了让褚承言意识到她已隐隐反客为主,他若还想如过去那般获得她的信任,便只能拿出更多的诚意与筹码。
    她也确实是打算就此住去天师府的,旁的不说,自己的公主府内暗影丛生,而郑皇后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断然无法将手伸到喻长风的地盘去。
    前世的她诸般顾虑,生怕自己这个‘皇家眼线’的逾常举动会引起喻氏宗老的注意,继而凭白多招惹来个大麻烦;加之又拿不准喻天师本人的态度,是以宁愿蛇行鼠步地住在外头,也不愿‘狐假虎威’地借一借她那正牌夫君的势。
    可重生一遭,她突然就想通了。
    喻长风既肯念着那点旧相识的情分为她亲设灵堂,那便足以说明这人不若她想象中的那般无情。
    况且古往今来,有多少男子都是借着妻子的资财启家置业,平步青云,如今性别对调,她怎的就不能占一把喻长风的便宜了?
    她如此想着,连行装都没敢费时收拾,出了褚府大门便马不停蹄直奔天师府。
    ——然后她就被宗正寺的人连人带马拦在了鹤唳山下。
    天师府所在的鹤唳山是个钟灵毓秀的仙家宝地,山势雄姿奇伟,腹地古木参天,当中曲径通幽,自有一番瑰异玄妙。
    然而此时此刻,本该幽寂雅静的山中小径禁军遍布,宗正寺的宗正卿立于其中,规规矩矩向她行了个礼,
    “臣,见过韶阳公主。”
    宗正卿姓‘郑’,郑皇后的‘郑’。
    这位皇后娘娘的母家堂叔惯喜欢端着一张慈和笑脸,说起话来也是礼数十足,客客气气得有商有量,
    “公主恕罪,臣之所以会在鹤鸣山下拜迎公主,盖因一事兹事体大,令臣半点不敢延误隐瞒。”
    “一个时辰前臣夜观天象,偶然发现心月狐隐有冲撞岁星之势,心月狐乃大危之星,此番恐于主位有损。”
    宫中有一处所名为‘岁星殿’,而这岁星殿,正是祈冉冉出降前居住的殿宇。
    果然,还不待祈冉冉有所回应,郑大人便又一甩衣袖,自顾自地继续道:
    “韶阳公主乃千金之躯,贵体容不得任何差错。臣乍得此讯,不胜惶恐,又着实挂虑公主安危,遂特地请了皇后娘娘懿旨,恭请韶阳公主即刻随臣入宗正寺,由崇玄署的道士为公主释回辟邪。”
    这话说得侃然正色,然一笔写不出两个‘郑’字,郑寺卿此举意欲何为,简直显而易见。
    穿着宦官服侍的太监适时奉上来一封旨意,祈冉冉被牢牢堵住退路,冷冷抬眼一瞥,发现这太监居然还是前世与她同烤过一场火的老熟人程守振。
    她登时就笑了,本欲‘息事宁人’的心翻然改图,圆滚滚的小酒窝浅浅一陷,勃然生出些兴妖作怪的恶劣念头来。
    “嗐呀!郑寺卿神乎其技,真乃我朝栋梁!不瞒大人说,我今日的确有些异样。”
    蜷曲长睫款款一垂,囫囵遮住潋滟的眼,祈冉冉夸张喟叹,将红痣之事简短复述了一遍。
    “我原本还在纳闷,怎的自从生出这颗红痣之后,精神头便有些不对,行为偶尔失控不说,许多事上一刻明明还记得清清楚楚,下一刻便浑忘了。多亏有郑大人赶来为我解惑,不然我还以为自己中邪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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