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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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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顺:“要不是他舅母家的人冲撞了圣上,或许现在什么都是好的。”
    “哎,没法子,那事儿就是那么凑巧,”徐目把水递过来,叹道,“东厂从老七舅母家哥哥的宅子里搜出了一堆兵器,要命的是从酱菜罐子里找到了那封信,你说正常脑筋的人谁会去摸酱菜罐子呢?”
    “那是有人要害他,”魏顺抬眼看着徐目,神情绝望而不甘,“如果当初我就在西厂了,这案子肯定会交给我去办,结果定然不一样,至少比现在好。”
    “不会的,主子你糊涂了?万岁爷那么精明的人,知道你和老七要好,肯定不会让你插手那件事。”
    屋里本来就有灯,为了魏顺看书,徐目又点了两根蜡,放在他桌子两边儿,继续说:“他原本是要做太子的,书念得好,本事大,可从那回以后,万岁爷明面儿上不变,实际已经不再认他。他一蹶不振,从天上掉到了地底下,再后来,什么都彻底完了。”
    魏顺说:“他就是太傲气了,要是从小就懒就笨,现在一定好好儿地过生活呢。”
    时间往前倒三两年,宫里和外头没人不知道七皇子,他年少聪慧,勤奋,在一众皇子里最受重视;他的生母庄妃也因此尊贵,拿着妃嫔当中较多的赐金赐帛、膳品俸禄。
    他模样长得也俊,身条儿高瘦,在还没完全长成大人的时候已经芝兰玉树了。
    可如今,风光全不再有,只剩下一具将死未死的身子,以及那些从窑子里染来的脏病。
    /
    “咔嚓”一声,雨前响雷,像要把天劈出一个洞。
    张启渊被这雷声闹醒了,他下床点灯,坐到桌前去,继续写还没成书的《雨罗衣》,愈发觉得闷热,就把窗给打开了。
    风和着雨珠,鼓起挂在屋子当间的纱幔,睡在小屋里的珍儿也醒了,打着扇子过来敲门,问:“爷,灯怎么还亮着?打雷吓着你了?”
    张启渊:“没,你回去睡吧。”
    珍儿:“爷您听没听说,宫里出事儿了,老爷和锐大爷他们连夜进宫了。”
    “我没听说,怎么了?你进来说。”
    于是珍儿进来了,着急地来到书桌旁边,低声说道:“东厂死了好几个人,尸首被塞在城外一口老井里,都臭了,赵进进宫去见万岁爷,告西厂的状,结果刚出乾清宫,就被人捅了一刀。”
    “姓赵的死了?”张启渊问。
    “听说没有大碍,可——爷您想想,那可是乾清宫啊,他今儿捅了赵进,明儿指不定就捅谁了。”
    张启渊继续写他那书呢,随口问:“真是西厂干的?”
    珍儿:“刺客被追的时候跳到湖里去了,捞上来发现已经死了,剥了他衣服,有人认出是西厂的缇骑,叫王百。”
    张启渊提着笔笑,说:“不错啊珍儿,知道这么多,你以后也能去万岁爷面前谋份差事了。”
    “爷,您可别羞我,我都是听各位奶奶身边的人说的。”
    张启渊问:那西厂岂不是要遭殃了?“”
    “我估摸着是,但老夫人那儿的梨香说是不会,她说万岁爷肯定会放过那个姓魏的,因为他现在最宠信他。”
    张启渊诧异:“不至于不至于,都杀到乾清宫去了,还能放过?”
    “我也不懂,可他们说……”珍儿挡着嘴,神秘兮兮地凑来张启渊耳朵边儿上,悄声道,“姓魏的是宫里的宦妾。”
    张启渊拧起了眉毛:“不会吧?姓魏的……都能做万岁爷的重孙子了。”
    “也对,嗐,反正都是传言,哪句真哪句假谁知道呢。”
    张启渊举着笔开玩笑:“你甭说,我现在都怀疑那刺客是我祖父派去的——”
    这话着实吓着珍儿了,她抬起手紧紧地捂着了张启渊的嘴,嘱咐:“快别说混话了我的爷,要是被知道了,又该挨打了。”
    第10章
    第二天在值上,张启渊净听他们议论宫里昨晚的事儿了,本来没想搭话,可有人偏要拽着他问问题,想知道些“内幕消息”。
    “别瞎问,我看你们一个个的都不想活了,”他故意吓唬人,冲手底下的几个冷笑,说,“我只有四个字——无可奉告。”
    “哎,五爷,您肯定知道啊,就跟我们说说呗。”
    “什么五爷?哪儿有五爷?叫长官,”张启渊抱着刀,在宫墙下边弹了一下手下的额头,厉声道,“别给我惹麻烦,听没听见?”
    “知道知道,长官,我们不会多嘴了。”
    几个人的好奇心肯定没压下去,但看张启渊嘴这么严,也就停止了打听,几个人带着武器列队往前,又几百尺,走到了宫门那儿。
    门里出来一台轿子,守卫查了人,立刻恭敬问候,张启渊看了两眼,觉得走在轿子旁的人特别眼熟。
    盯了一会儿,认出来了,他于是喊道:“西厂的是不是?你过来,我有话要问你。”
    天晴着,湛蓝,昨晚上的大雨像是把什么都洗了一遍;徐目在太阳底下眯起眼睛,好半天才看清楚喊他的是谁,高声回他:“这不是奉国府的渊儿爷嘛?我这要守着轿子,就不过去了。”
    张启渊微微蹙眉,舔了一下牙尖,然后踱步往那边,问:“哎,你进宫干什么去了?”
    “我干什么?我不干什么啊,就为了守着主子,人家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呗。”
    张启渊抬抬下巴,问:“轿子里是……”
    “你觉得呢?”徐目哭笑不得,又瞄了他两眼,说道,“您要是没别的嘱咐,我们就先走了。”
    徐目示意起轿,里边却传来一声“等等”,接着,轿帘被掀开,里头的人走了下来。
    下了轿,魏顺没先看张启渊,而是先看徐目,眼神里带着讥讽,像是在说:你以前不是讨厌他吗?什么时候对他这么客气了?
    “魏公公,”张启渊不含糊也不恭敬地问好作揖,说,“听说昨天晚上宫里出事儿了,我祖父他们也是一夜没回,看样子你也是?”
    魏顺有所防备地看他,反问:“五爷没听说?”
    张启渊:“知道一些,是……东厂厂公被西厂的人刺了?你派去的?”
    魏顺:“我要说不是呢?”
    张启渊:“那肯定没人信,你干出这种事儿来,太正常了。”
    他坏笑,似乎做好了打算给他难堪,一瞬间,魏顺那个有关爱慕的、突兀又短暂的梦境终于醒过来了。
    注视着眼前这个威风的少爷,魏顺猛地有点喘不过气。
    他勾了勾嘴角,从嗓子底下发出两声冷笑,说:“这些事回去问你家大人吧。”
    “哎……你什么意思?”
    魏顺转身打算走了,张启渊看他傲气,愤怒得不行,冲上去要拽他,嘴里还在嚷嚷着:“你不许走,给我说清楚!”
    徐目慌了,到魏顺身前护他,旁边的两个小卫也过来,拦住了气势汹汹的张启渊。
    魏顺咬了咬牙,示意徐目让开,然后,上前揪住了张启渊的领子,盯着他看,低声道:“五爷,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就随便撒野,小心国公他老人家也保不了你。”
    两个人脸离得很近,太阳底下,张启渊几乎能看见魏顺脸上的汗毛,而且,这阉人的脸呈现出一种过人的透白,眼珠子和睫毛都是褐棕色的。
    头发也一样,不乌黑但很有光泽,生得茂盛而垂顺,简单束着;脸的轮廓也清晰,高鼻梁,颜色不深的嘴唇,锋利的气势。
    这么看……跟上回感觉一样,不像个太监,而像个俊朗的“男人”。
    他下边儿不会根本没割吧?惊异地想着,张启渊皱了皱眉,也不顾衣服领子被揪着,就低下头,往眼前人裤裆那儿看了一眼。
    可什么都看不出,被长衣服挡着呢。
    “别以为我不敢惹你,”魏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可察觉到自己那地方被瞧了,一瞬间感到冒犯,怒火中烧,紧了紧抓着他衣裳的手,说,“再乱看,眼睛给你戳瞎了!”
    张启渊抿了抿唇,被自己的猜想弄得很慌张,已经没心思生气了,他晃了晃身子,从两个小卫的拉扯里挣脱出来。
    还是不说话,又仔细地把魏顺瞧了一遍。
    看向徐目,发现他欲言又止。
    “你放开我衣服,”张启渊低声对魏顺说,“我该去巡视了。”
    魏顺很慢地松开他衣裳领子,掏出帕子擦手,离开了几步;然后,转过头往地上啐了一口,随口骂道:“少教的玩意儿!”
    /
    事没过去一天,就被不知道谁传到了张吉耳朵里,他怒得不轻,连晚上饭都顾不得吃,喊张启渊来房里,打算好好儿敲打敲打他。
    先是问他知不知道宫门口是什么地方,知不知道魏顺是什么身份。
    张启渊最怕祖父了,直直跪在堂中央,说:“知道,可……您不是也瞧不上他?”
    “别说我,说你自己,”张吉才不像张钧那么手软,他叫小厮拿来了藤条,握在手上,说,“要是你还不安分,在禁军里待不下去,就给我滚到宁夏戍边去,我们张氏一族个个勇武,赤胆忠心,没谁像你这么窝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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