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东桑常年征战、西陲税赋高、南遇种族纷争不断、延北边境屡受跋族侵扰……嘉宣当不好皇帝,龙椅不若换人来坐。”
“祈安……你走后,我会率兵荡平诏乐殿,自刎谢罪。”
大虞从根源腐烂,沐川对嘉宣不再抱有任何希望,余生没有傅初雪日日都是煎熬,莫不如与他一同去了。
沐家世代忠臣,但倘若忠的是昏君,这“忠”字不要也罢。
万念俱灰之际,房门被敲响。
傅宗闻声前去开门。
“臣恭迎陛下。”
嘉宣缓缓入阁,脚步虚浮。
于天宫闻声而起,沐川一直抱着傅初雪,也不见礼。
嘉宣走到床边,说:“朕来救人。”
沐川眸色微闪。
“得罪了。”于天宫当机立断,割破二人手指放在一处。
嘉宣左手食指表皮出现一颗颗芝麻大小的鼓包,傅初雪小臂的鼓包正在逐渐变小。
蛊虫以血为生,就像鱼不能离开水。
嘉宣清楚地感受到蛊虫沿着食指向上爬,动脉血管被撑开,从手指到小臂、到大臂、绕开心脉,转向上……
“啊!”
嘉宣头痛,抱着脑袋,松手开了手。
沐川将他们的手指按到一起,语气不容置否,“想要兵符,就继续。”
头很疼,但不是不能忍受。
这与潘仪对他的折磨差很多,可心脏为什么会痛呢?
或许是因为那个曾经救过他的人、二话不说为他南征北战的人、满朝文武皆知他昏庸无能却还是义无反顾地保护他的人,不在意他的命了。
这世间不会有人再关心他。
传位密诏的消息不胫而走,此生就算保住皇位,也会遭万人唾弃。
可他牺牲这么多,不就是为了皇位吗?
就算所有人都恨他,就算没有人理解他,他也会在这条充满血腥和黑暗的路上独自走下去。
傅初雪身上的豆点逐渐向右侧小臂汇聚,嘉宣有保心丹,不会被损伤心脉,脑袋里的蛊虫与噬心蛊相克,以噬心蛊为食。
蛊虫有了餐食,不再搅动脑浆,嘉宣竟难得清明。
“这样太慢。”嘉宣抽出腰间匕首,划开手腕,看向沐川。
沐川在傅初雪静脉轻轻划了道口小口,嘉宣握住傅初雪的手,手腕鲜血汇聚。
这是他们第二次握手。
于天宫险些被吓破胆,怕嘉宣失血过多,用纱布在二人手腕缠了好几圈。
傅宗擦擦额头冷汗,拽了拽沐川袖摆,沐川像是不知他的用意,抽手回抱傅初雪。
焦宝将小板凳搬到门口,准备在皇帝宾天之时跑路。
约莫过了一刻钟,嘉宣脸色越来越白,于天宫说:“陛下今日失血过多,不如养几日再……”
沐川打断,“祈安等不了。”
嘉宣笑得有些凄惨,“朕没事,朕会救人,朕要兵符。”
没了父母兄弟爱人,嘉宣只剩对皇权的执念。
又过了一刻钟,二人手腕的血凝结成痂,沐川的手指被勾了下。
傅初雪手臂鼓包消散,在温暖的怀抱中缓缓睁眼。
*
嘉宣六年秋,工部尚书李斯因贪污罪被流放,皇帝废除司礼监内官监,此后不再封王建府。
左平安母亲病逝,在狱中三番五次托人求见沐川。
见什么呢?
无非是想得到原谅。
可若是所有事都能求得原谅,那罪犯怕是会更加肆无忌惮。
沐川不会原谅左平安,也不会原谅嘉宣,禁军的兵符可以交,唐沐军的兵符必须留。
只有手握强权,才能守挚爱平安。
曹明诚贪赃枉法、欺上瞒下、买卖官员数罪并罚,处以绞刑。
临终最后一句话是:“与傅天华斗了一辈子,终究还是毁在傅家手中。”
明知风火参是毒草还要与西域交易,明知西陲吃不饱饭还要发国难财,明知潘仪的身份还要伙同其买官卖官……
毁他的不是傅初雪,而是贪。
“你爹给了你多少次机会?却一次机会没给曹雪。”嘉宣神色淡淡,“曹雪说,在府中饿肚子时,是你总给她送吃的。朕念旧情,饶你一命,但倘若你日后再不知收敛,就没人能保你了。”
曹蕴痛哭,“谢陛下。”
身在福中不知福,失去才会珍惜。
傅初雪苏醒后养了一月,待到余毒尽散,与沐川离开长唐,沐川临行前归还禁军兵符,此后数十年再未踏足宫中半步。
皇帝下令在皇陵前修筑唐沐军的衣冠冢,以此慰藉十万忠魂在天之灵。
奸党被连根拔出,宫中太监宫女数量太多,可用之臣了了,导致国力不足。
嘉宣重新汇编,将半数宫女遣散回家,撤了杂役,诏乐殿愈发冷清孤寂。
满朝皆知传位密诏却上无人敢提,嘉宣忽然想到,傅初雪曾问他,要忠臣还是要贤臣。
明君在上,百官心存敬畏,忠奸自然分明;但倘若昏君在上,孰为忠,孰为奸?
嘉宣七年初,皇帝下罪己诏,诏曰:
「朕承天命,今反躬自省,深觉政教有阙,如履薄冰,特此昭告天下。
一曰绝巫蛊,若有人敢言怪力乱神,杀无赦;
二曰选贤举能,科举改为两年一次,四海之内唯才是举;
三曰加城固,东桑西陲水师造船、以御倭寇,延北重修边防城池,以御跋族;
四曰养民生,减少四洲税赋,使幼有所养,老有所终。
此心昭昭,天地可鉴,不求功盖千秋,但求天下升平,山河永固。」
嘉宣八年,汪宜年升为内阁首辅,言百官之不能言。
汪宜年:“后宫清冷,陛下为何不选妃?”
嘉宣转着扳指,缓缓道:“吾想,一生一世一双人。”
御书房先皇的字换成罪己诏,日日悬在头顶,敦促他成为千古一帝。
嘉宣十年,四洲安定,百姓丰衣足食;
嘉宣十五年,皇帝大病一场,立唐永贞为太子;
嘉宣十六年,皇帝宾天,与皇后葬在一处。
此后,大虞开启长达百年的太平盛世。
*
二人重返延北之日,冰雪刚好消融。
大战告捷,沐川终日与傅初雪混在一处,将大小事务都交由席正青,将士敢怒不敢言,只好编了非常过分的话本,让傅初雪坐实了红颜祸水的罪名。
东川侯府烧着地龙,衣物散落一地,床板吱吱呀呀地摇。
“行冠礼时,好多姑娘朝我抛媚眼,你说我是不是该去相亲?”
“你敢。”
“哎,你不碰我,还不许我找姑娘,是要憋死我吗?”
“这不是弄呢么。”
“都不进来,算哪门子弄?你能不能对我有点儿肮脏的想法?”
沐川拿开他的手,“于天宫说,不可纵欲过度。”
“都没做,怎么过度?我看你是保护过度!”
傅初雪直挺挺地往下坐,没控制好力度,疼得龇牙咧嘴。
沐川:“……”
傅初雪刚要动,被沐川抓住腰。
“等会。”
“都进来了等什么?”
沐川怕他疼,忍得额头青筋直跳,傅初雪扭来扭去,青丝盖在胸口,腰线窄窄一条,漂亮得跟妖精似的。
“话本说,东川侯被世子迷得失了心智,终日不务正业。”傅初雪气鼓鼓道,“我曾任内阁首辅,官阶要比你高。”
“太久不打仗,给他们闲的。”沐川抵着他的鼻尖儿,满眼宠溺,“是我高攀。”
傅初雪轻哼一声,环着他的脖颈动。
忍得越久,吃得越饱,延时之后疯狂满足。
一轮结束,已是傍晚,小雪饿得喵喵叫。
沐川喂完小猫,喂大猫,大猫吃完又没羞没臊地要,被沐川以标准的擒拿手法按住。
“干嘛啊,饿了一年,刚开荤不给吃饱!”
沐川起初还会想着傅初雪失了气血,不敢太用力,之后越来越……
傅初雪明明承受不了,还努力配合让他欲罢不能。
现在有气无力地说反话,八成是知道他没吃饱。
沐川亲亲他,低声道:“来日方长。”
早春,天似穹庐,清澈透亮。
苍茫的草原上,两匹骏马一前一后冲破草浪。
沐川卸去冷甲,傅初雪一袭劲装。
曾经终日抱着暖炉,不敢骑马,更不敢奢望爱情;
如今蛊毒尽散,不再畏寒,有了沐川,余生都是暖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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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感来源:
大明王朝1566,贞观之治,大秦王朝等
部分耳熟能详的古诗词,没有标注出处,例如:我与将军解战袍,芙蓉帐暖度春宵等;部分词句,如:吾夫虽傻但忠如牛马、千军万马不敌回眸一笑等源于网络用语
参考明清官僚架构,朝代、地形、人物、核心剧情、世界观设定皆为原创,谢绝考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