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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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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思,你的年纪,早该谈一个对象了。”
    ……
    陈老师执教半生,说话习惯性带了种刻板的威严,令人不敢忤逆。尽管在用温和的语气说宽容的话,极力想表现出并没有强迫谁,实则像用一只无形的大手拨弄听者的处境。
    祈使句使用有种颐指气使的意味。
    “妈,有了自然会告诉您二老,没有就别催了行吗?”贺三思放下筷子,伪装的温柔一点即炸,“我和一言这些年,也没吃到你们几口热饭啊。什么逻辑,一个人就只能吃冷饭。”
    贺胜功帮口:“怎么跟你妈说话的呢?她这也是关心你们。”
    “关心我,就问问我心情好不好,身体好不好,工作顺不顺心。”贺三思声音冷冷,“难得团聚一次,非要聊这些让我们不开心的?”
    贺一言夹了块酒楼打包回来的糖醋鱼,插声道:“先吃饭吧,酒楼一直有热饭,不用担心。”
    陈雅韵蹙着眉,内心愠怒,却依旧能保持仪态。
    她忽略掉那些她不想听的话,直接对贺一言输出:“我朋友的女儿,从英国留学回来的,现在也在申江,人我见过了,漂亮大方,年龄也合适。等你回去后,约她见面聊聊。”
    贺一言也放下筷子,拿纸巾擦了擦嘴,问:“聊什么?她想来我公司上班吗?我们选人挺严的,走不了后门。”
    碗底轻砸桌面,发出一声脆响。
    “贺、一、言。”
    “到。”
    “别给我装傻。”陈雅韵声音底下藏着点阴郁。“到时候你必须去。”
    嚯,不装了。
    贺一言轻松自若地回应:“好啊。”
    他这样轻易地答应,反倒令陈雅韵产生了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陈雅韵莫名生出一股气,放下碗筷:“我吃饱了。”
    贺三思和贺一言安静吃到最后,饭还是得好好吃,这些话题已经影响不了食欲了。
    姐弟俩吃完,收桌洗碗。爹妈已经准备午休。
    外面下起了小雨,树梢下嘀嘀嗒嗒。
    贺一言把露营椅打开,放在自己卧室的阳台上,然后朝外坐下。
    下雨时的天空碧蓝,仿佛要蔓延进室内。饭后晕碳的感觉令人慢慢昏困,贺一言闭起眼睛。渐风长雨,雨丝飘进来,落到他的发梢上、额上、眼睫上、唇上。
    那轻柔的触感莫名熟悉,却想不起来何时也曾这样面朝一场细雨。
    贺一言感觉自己要睡着了,迷糊间能感觉到,有鸟在树枝间飞跃,飞出去,又飞回来。
    身旁忽而有了动静,贺一言睁眼瞥去,贺三思坐到了他旁边。
    “妈真是,连催婚都给你安排得一步到位。”贺三思望向别处,轻声感叹。
    贺一言抬了抬眼:“你想要?他们可以给你安排十个八个。”
    “不要,我朋友刚离婚,脱了一层皮终于离掉。”贺三思摇摇头,“只是他们给不给和我要不要是两码事。”
    “你是觉得他们偏心我?”贺一言重新闭上了眼,“我还觉得他们给了你更多自由。”
    贺三思不再说话。
    家庭,和什么挂钩呢?
    港湾?幸福?温暖?在他这里好像都不成立。
    家里的每个人像是不同拼图里的碎片,被生硬地拼凑在一起,各自扮演好自己那个角色,让外人看着是一个完整的家。母亲想要他成家,也是想要看起来的完整、体面。
    他反而更加不想成家,这样的角色扮演,有一个家演演就够了,甚至跟他们都不太熟。
    楼下花园里,利多和普鲁在玩水,利多在普鲁的肚子下躲雨,白毛被泥水裹得脏兮兮的。
    不如和狗住。
    *
    楚鸿的爹妈第一次出这么远的远门。
    楚鸿接到他们,回了出租屋之后,翻出棉被凉席开始打地铺。一居室的房间太小,只摆了张一米三的床,老两口睡勉勉强强,楚鸿只能睡地上。
    本来中午想点外卖,被楚建华拦住了。
    四川家庭主夫精力旺盛手脚利落,立马出去买菜现做,还骂骂咧咧菜好贵。长途奔波都不嫌累的。
    三菜一汤出餐,三个人席地而坐,围着小小茶几一圈,吃了个便饭。
    孟海君左右嫌弃:“这么小的房子,鸿鸿啊,你别给我们转钱了,租个大点的屋。”
    “唉,大部分时候都在外面,只是睡个觉,犯不着。”
    楚建华附和:“咱们要是回村里自己建房子,可以修个三层大别野,修十几个房间,天天换着住。”
    “那不成,怎么还回村里啊。”孟海君否决。
    “停止幻想,各位。”
    吃完饭,修整好,三个高精力人就开始为期五天的逛吃之旅。
    从博物馆到迪士尼,从外滩到浦东。
    白天三万步起,晚上爹妈在背后瘫着闲聊,楚鸿盘腿坐在地铺上做ppt。
    楚鸿把ppt发给陈森先,说自己不想带电脑。
    陈森先收了文件,在群里艾特全员,本周六晚,欢迎各位新老社畜来听听职场蹦迪选手自己讲自己的故事,主讲人,热心市民c先生。
    *
    贺一言和贺三思在家都待不长。中秋节一过完,同时打道回府。
    临走前,贺一言在陈雅韵的督促和注视下,给她朋友的女儿发了好友申请。
    “满意了?”
    “乖。”
    贺一言时常钦佩父母,完全看不出来他们有感情,竟也能如此和谐地过半辈子。记忆中,他们几乎没吵过架红过脸。
    是否做到相敬如宾正因为没感情?
    贺一言先送贺三思去机场。
    她没什么行李,从头到脚工装风,背一个巨大的旅行背包。离开时跟狗打了招呼,又对贺一言点点头。
    “再见。”
    “再见。”
    贺一言回到申江的家里时,已近黄昏。
    又下了一场雨,大一些。天空是乌云裹挟水汽而压出的墨蓝色,浓重得像要滴下来。
    他的书桌在窗前,窗帘被大风吹得鼓动飞舞。
    玻璃上流下一道道水痕。
    心情莫名变得不好,想找个人多的地方待着。
    破天荒。平时嫌人多,此刻却很想淹没在人群里。
    这感觉是孤独吗?
    贺一言私聊了陈森先。酒吧开着,他打算去喝一杯。
    *
    到了地方,才发现今天还有讲座。
    随便吧,热闹背景音,也行。
    他选择了上次的位置,柏树生和司然依然在。
    贺一言牵狗到角落,柏树生往旁边挪了点,让道,顺手摸了摸普鲁。
    大金毛眼中没有坏人,没有好狗,柏树生勾勾手,它就任君搓揉,还吐出舌头傻笑。
    “宝贝,你矜持点。”贺一言坐下,从包里取出湿巾,给狗擦脚。
    柏树生打趣:“你这人言辞和外貌反差还挺大的,不会温柔都给了狗吧。”
    “你这话说得像诅咒,反弹。”
    柏树生百无禁忌,笑笑便过。
    司然给陈森先提议加非酒精饮料之后,陈森先浅浅斗争了一番,他始终觉得酒吧就该卖酒,卖水拉低档次,但是扛不住两块钱的听装汽水倒进杯子里加点冰块摇身卖三十。
    卖,卖的就是水。
    不过,这次贺一言点了盘尼西林。
    鉴于上次来,还是有被搭讪的经历,贺一言这次不仅戴了口罩,还戴了墨镜、黑色棒球帽,彻底地蜷在角落里。旁边的墙上靠了把黑色的伞。
    没有别的意思,单纯社恐,社交是耗电行为。
    陈森先趴在吧台上,对司然说:“你看,他像谁?”
    司然茫然:“谁?”
    陈森先:“别里科夫。”
    司然恍然大悟:“装在套子里的人。”
    现在我们这里集齐了地下室人、局外人、套中人。
    “呀!那狗!”突然进来一人,兴高采烈蹲到狗狗面前,直接开摸。
    普鲁很配合,舔舔。
    贺一言听到这声音觉得略微耳熟,偏头看去。
    单膝蹲地的大男生,刘海都往后梳,鬓角整洁,发尾带着自然的弧度。
    没有遮挡和修饰的脸干干净净,额头光洁,眉眼分明,瞳仁是透亮的浅褐色,因笑意而露出整齐的白牙。大约是走出了汗,脸色带层薄红。鼻侧那颗赤痣更显了。
    贺一言怀疑自己看错了,探身凑前,把墨镜扒拉下来一点。
    他穿着件浅灰色的 oversize 短袖,领口有点松垮,较低的身位,使得贺一言视角看见修长素白的脖颈。袖口到小臂,腕上戴着咖啡色的手表。水洗蓝的直筒牛仔裤,裤脚堆在动鞋上,透着股生机洋溢的清爽劲儿。
    呵?呵。
    原来不是只有那三件破烂啊。
    原来不近视啊。
    原来还会用发蜡啊。
    “你家狗好可爱哦,我之前看了照片。”楚鸿逗弄普鲁的下巴,“终于见到真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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