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兼职
上了大学以后，宁知棠遇到了一堵无法逾越的高墙。
她交不到朋友，有被霸凌的事在前，这人也不太敢主动靠近别人，自打入学以后，周围人好像竖起来了让她无法轻易接近的城墙。
她不主动搭话，同学们也不会主动靠近，好像她们都有自己的圈子和小团体，她融不进丝毫，只能在一旁看着她们欢声笑语，成群结队，而她自己不论上课、吃饭、总是独来独往。
空闲的时候宁知棠喜欢泡在图书馆，时梦找了她半天，发现她依然还在前两天的角落里。
然而，在看见她对面坐着的男人时，她脚步一顿，一丝厌恶从她的眼底悄然而逝。
交往初期，路言钧殷勤到像只一直在找主人的狗，总是粘在宁知棠身边。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宁知棠在被周围人刻意孤立，搞不好连霸凌的事情都是因她面前这个男人而起。
虽然这事时梦没有确切证据，偏偏一点没察觉到的人对男人突如其来的示好跟靠近没有半点抗拒跟怀疑。
一段时间后，两人反而开始自然而然交往。
图书馆的座位每天都是人满为患，偏偏有路言钧在的地方，旁边的空位愣是没有一个人坐。
对面的人虽然看似在学习，却频繁走神，路言钧的视线忽然从面前的电脑屏幕上移开，“有心事？”
宁知棠算着时间，很快到路言钧生日，借着两人刚开始交往第一年这个特殊意义，她心里已经开始在想要送什么礼物。
太贵的，她买不起，便宜的东西，想来他不缺。
于是她挪着脑袋以趴在桌子上的姿势，又凑得离男人那头近了几分，试探性开口:“马上就到你生日了。”
听她这么一说，路言钧倒想起来是有这么回事，淡淡地应了一声。
他对这种事不注重，偶尔成亦瑾他们会以给他庆生为由聚一块热闹一下。
宁知棠见他沉默，反应更是冷淡，好像事不关己，原本还带着兴致的脸瞬间垮了下来，索性直接问:“那你想要什么礼物？”
男人却忽然眼含笑意从上到下扫了她一番，意图明显:“我想要什么都行？”
“除了你脑子现在想的这事。”他眼神太过露骨，宁知棠连忙摇摇头。
两人交往没几个月，除了接吻牵手跟拥抱，再有比这更亲昵的举动，她有些抵触。
路言钧笑了笑，他笑得温柔又明媚，让宁知棠不禁有些晃神。
看了眼周遭无人，她没忍住蛊惑，忽然想跟他有点什么肢体接触，于是悄悄伸出手，慢慢往男人手掌的位置贴过去。
先是碰到他的手指，然后再是手背，“我是说，物质上的。”
路言钧察觉到她的小动作，面对突如其来的非礼跟调戏，顺势握住了她的手。
她肯在自己身上花心思这件事本身就已经让路言钧很开心，很满足。
他从来不缺什么物质上的东西，又不是不知道她家里条件不好，若是让她因为想送自己礼物这事而拼命兼职，得不偿失的反而是他自己。
所以他道:“我没什么缺的，你只要陪在我身边，比送什么都强。”
宁知棠抿抿嘴，不接话了，把自己的手也蓦然从男人的掌心里抽出，嘴里还念叨了他一句:“没情调。”
还没有眼力见，一点都不懂她的心思，直男一个，都看不懂她想借这个机会表现点什么。
她想有点表示，毕竟两人才开始交往没多久，做朋友的时候路言钧就帮过她不少忙，而且平时两人一起出去玩，只要她多看两眼的东西，他都会买给她，弄得她现在根本不敢在同一个物品上停留多一秒的目光。
她也想回赠点什么，在得到男友更倾向于精神陪伴的答案后，她就像泄了气的皮球，灰头土脸、闷声不吭收拾好课件，合上书本，动作一气呵成。
路言钧不明所以盯着她:“做什么？”
“去搬砖。”宁知棠没好气地回，头也不回地走，有情绪是一回事，等男人迅速合上电脑，快步追上的时候，她还是放慢了脚步。
路言钧以她下班后一起吃饭为由，把学习的地点从图书馆改到了她兼职的便利店。
女友上班的时候，他静坐在一旁忙自己的事，偶尔放松眼部的功夫，才不时往她的方向看一眼，没有客人的空隙，招呼她往旁边坐，还自认为很贴心，给她准备好了小吃跟饮料。
这娇生惯养的大少爷似乎不知道员工手册上就明晃晃写着一条不许工作人员在店内吃东西，而且四周的角落里到处是监控，若是做出些什么违反规定的行为，女友极有可能被直接解雇。
他最近闲到似乎除了睡觉和上课的时间几乎都在围在她打转。
实在忍不住了，比如她投放在别人的视线上过多，对工作的专注力认真到像是已经忘了他的存在。
他会随手在货架上拿几样东西，晃到她眼前让扫码。
且不说男人这外形有多惹眼，尽管他坐在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里，降低自己存在感。
离学校不远的便利店，总有熟悉的面孔人来人往，而那些认识路言钧的人，看见他出现在这里都已经日以为常。
甚至还能轻笑着调侃一句:“路哥，又在陪女朋友兼职呢？”
也多亏他在这坐庄，店里的客流比平时多了不少，偶尔宁知棠去上洗手间或者去小仓库补货的功夫，他会代为替上。
所以当林萧璟随手抽了样东西丢在柜台上，说着要付款，却发现收银员是路言钧时。
他一度以为是自己没睡醒，还在做梦，于是愣在了原地。
“多买点，你不爱抽吗？”直到拿着扫码仪的男人蓦然开口，林萧璟突然反应过来。
明白他的意图后，又返身回去多拿了几盒，又杂七杂八拿了一堆东西搁收银台上。
路言钧动作利落，一一扫码，利用完就毫不犹豫让人快滚。
林萧璟习以为常，拎着一大袋自己都不知道买了啥的东西回到学校，往正在沙发上跟女人调情的男人身上一扔。
成亦瑾看了眼袋子里琳琅满目的商品，都是些零食、日用品，问他:“你要戒烟啊？”
林萧璟心情正不好:“闭嘴，不吃就扔了。”
路言钧要把他们当无情的工具人默默对宁知棠好，林萧璟不是在乎这点钱，天天去打卡都无所谓。
只是想到路言钧居然愿意出现在那种地方，甚至站在收银台前去体验小老百姓的生活，这就表示宁知棠在他心里地位十分特殊。
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从没尝过人间疾苦的大少爷，向来凌驾在别人之上，他高傲到看旁人的眼神从来都是一种睥睨跟玩味，却也会甘心情愿当个收银员去服务别人。
越想林萧璟越觉得隐隐有根刺在心里扎着，不是滋味。他自嘲地笑了一声。
一副任谁看了都会觉得震惊的景象，偏偏本人乐在其中，丝毫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和议论。
等待她下班的时间无聊而漫长，之前宁知棠一直以为没多久男人就会以坐不住为由而很快放弃，还给他准备了游戏机跟玩具。
但他看上去定性和耐性都不错，给他一本书，一台电脑，专注于自己的事后，他能默默在角落里待上好半天。
出了便利店，冷风灌进袖口的凉意让宁知棠不禁打了个寒颤，然而她揉搓两下手臂的衣服，肩头忽然袭来一片暖意。
“你不冷吗？”毕竟把外套给她后，他却只剩下一件薄薄的单衣。
路言钧把手贴在她额头上，又曲起手指轻轻敲了下她的小脑袋瓜，他自身的体温要比她高多了，惧热不惧冷。
倒是她，身上的体温有些凉，别感冒了。
宁知棠裹紧了身上的外套，回程的路上两人就这么保持着同步调往他停车的地方走。
车不好绕进来，路言钧索性把车停在了外边的一处空地上，她今天站了这么半天，就走这么一百米路。
他仍是担心她会累，于是低头顺势看了眼她的小腿:“脚酸不酸？”
宁知棠正想回话，视线里一只粉色的气球却蓦然从眼前飘过，不远处一个小女孩边哭边奋力地追着已经脱手的气球。
她下意识想握住线条的末端，却不曾想气球升空的速度太快，尾线轻飘飘从她指尖划过，不等碰到又往上升了一个高度。
她着急忙慌蹦了两下，仍是没有够到。
然而就当她快放弃时，却完全忽略了旁边的大高个，他看了眼即将远走的气球，一抬手便精准无误拽住了线。
等失主跑过来，他竟是温柔地在小女孩面前蹲下身体，小心翼翼地把气球交到对方手里，“抓紧了，别再弄丢了。”
身后的家长也很快赶来，揽着孩子的肩膀忙笑着道了两句谢，气球找回来后，女孩也不哭了，拽住路言钧的裤腿开心地说了句:“谢谢哥哥。”
路言钧虽然一脸冷漠，却一直注视着小女孩离开的背影，等他回过神来，发现旁边的人一直笑意盈盈盯着自己。
前一秒还有些冰冷的面色立即柔和许多，连声音都轻了:“怎么这样看我？”
耐心这一面宁知棠已经见识过了，没想到男人还有这么温柔的一面，做着这种跟他八竿子打不着一块、跟他外表全然不相符的事。
她突然道:“你知道传言都是怎么说你的吗？”
路言钧脚步一顿，宁知棠没注意到他的异状，别人都说他性子不好惹，看见了最好绕道走，甚至学校里的人还给他取了个外号叫“活阎王”。
虽然对这些说法宁知棠自然是不信，她面前的男人明明就很温柔。
会帮她站岗，会顺手扶稳因为溜冰而失去重心的小朋友，也会帮小女孩抓住气球，会陪她一起兼职，会和她一起去送花。
仿佛只要是牵扯到她的事情，他都不厌其烦，耐心至极。
宁知棠本来也不在意那些传言，突然说起这个话题也不过是想逗逗他。却发现男人有些紧张的样子，连呼吸都轻了许多。
送她回去的路上，他甚至因为心不在焉而无意追了前车的尾。
只听见一声巨响，刺耳的刹车声响顿时响彻在夜空，身体仿佛失重般往前倒去，却又被安全带硬拽了回来，前车的尾灯如同警笛一样亮起，闪个不停。
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坐在副驾上的宁知棠有些局促不安，她紧张地看了眼旁边的人。
不用于她的反应，路言钧没什么表情，不慌不乱。
前面的车子很快下来个男人，气势汹汹来敲打他们的车窗，看上去脾气很暴躁，嘴里吐着些不干不净的话语。
宁知棠慢慢摇下车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毕竟是他们追尾在前，先道个歉总没错，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
然而她还没开口，被旁边的路言钧抢了先机，态度倒也还算客客气气:“抱歉，走神了，油门踩重了些。”
男人拨电话的手一怔，看到从驾驶位上下来的路言钧后，余下的话硬生生被堵回了喉咙里，他愣住了，举着电话的手就这么一直僵着，反应过来后，一改刚才剑拔弩张的样子，开始陪笑，甚至唯唯诺诺地忽然喊了声:“路哥……。”
却不知他此刻从脸上硬挤出来的笑容就是比哭都还要难看几分。
宁知棠也注意到了前一秒还态度恶劣的男人这会已经吓出了一头冷汗，在路言钧好声好气地提出是要直接照价赔偿损坏的地方，还是走保险时。
他匆忙摆了两下手，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说话都隐隐有些抖:“没什么，只是撞到点尾巴，维修也不要几个钱。”
正朝他走过来的女友听到他这么说却满脸不解，交往这么久，自然知道男友爱车如命的性格。
平时刮一下蹭一下都斤斤计较、心疼半天的男人，今天车尾都被撞成那样，却什么都不打算计较，就这么算了？
“你搞什么？”他一个被追尾的人甚至还小心翼翼去看了眼肇事者的车有没有什么问题。
看对方似乎认识自己，虽然路言钧对其并没有什么印象，既然是熟人，他也没想周旋太久。
他表示后续有任何赔偿问题，可以随时拨打他的电话，他会照价赔偿。
男人忙陪着笑赶紧送走这尊活阎王，女友看他一脸劫后余生的样子，这要是换了个人撞了他的车，男友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
可刚刚他的态度可以说是唯唯诺诺，恭恭敬敬，“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你好像很怕他。”女人斟酌用词，结合刚刚他表现出来的样子。
男人却嗤笑一声，毫不避讳展现出对路言钧的恐惧。
别说今儿个他这车只是被追了个尾，就是这大少爷高兴，把他的车直接撞报废，他都不会有二话。
要不然被撞报废的就不是这辆车，而是他自己。
不是没见过以路言钧为首的那些疯子们，报复人的方式，就是开车活生生从已经动弹不得的人身上直接碾过去。
男人松了口气，心有余悸纠正女友的说法，“是被他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