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便当
误会形成，季如壹看齐槐的目光都不禁增添了几分同情。
本不想再与其过多计较，省掉了不必要的所有交流，可破天荒的，齐槐竟然主动来向他示好与道歉了。
“你需要帮忙吗？”
季如壹正百无聊赖地翻着面前的习题册，笔尖在草稿纸上划拉出凌乱的线条，闻言不禁抬头：你......你说什么？
这道题。齐槐伸手指了指他正在苦恼的题目，我可以教你。
收到对方警惕的视线，齐槐也不在意。
那双总是冰冷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戏谑的痕迹，甚至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让季如壹一时有些恍惚。
为什么？你是不是想整我？他忍不住问道。
齐槐轻轻叹了口气，手肘撑在桌上，低了眉去，让人看不清神色：之前是我不对。我看了你的习题册，确实编得很好，很适合我们现在的学习进度。
“足以看出准备它的人很用心，很好……”
言语间，他的手指轻轻抚过习题册的封面，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碰什么易碎的珍宝。
如果你不愿意做的话，齐槐的声音忽然低了几分，给我做也行。
季如壹愣住了。此人难道精神分裂……
不用了，季如壹下意识地把习题册往自己这边挪了挪，我妈给我买的，她要检查的，我得自己做。
齐槐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那我来教你吧。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季如壹经历了他人生中最诡异的一堂辅导课。齐槐讲解题目时耐心得出奇，每一步都讲得清清楚楚，甚至还会用不同的方法来验证答案。更让他吃惊的是，齐槐似乎对这本崭新的习题册异常熟悉，很多题目只看一眼就能说出解题思路。
你怎么这么了解这本习题册？季如壹瞪大眼睛问道。
齐槐手中的笔停顿了一下：这种类型的题目都差不多。
他的回答轻描淡写，但季如壹注意到，在讲解过程中，他的手指总会不自觉地摩挲着习题册的页脚，仿佛在通过这种方式感受着什么。
有点变态，好像有恋物癖一般。
季如壹的心情更复杂了。
经过这莫名其妙的晚休讲题后，齐槐也不再主动找茬，让他颇感意外。
阮烛宵又和新的小男生谈上了，和季如壹的交流逐渐变少，也没看出齐槐表现出什么特别迹象。
不会主动交谈玩笑，但也不会像之前一样冷眼嘲讽，两人的关系不远不近，不尴不尬，那个误会便被季如壹抛在脑后，逐渐淡忘。
学校的学生们分为走读和住校，季如壹的情况比较特殊，他是走读的那一批人，但申请了中午住宿晚上回家。
这天午休，季如壹没有吃食堂的饭，而是拿出早上齐鹭准备的便当去加了热。
菜色依然很健康：水煮鸡胸肉、西兰花和糙米饭。他叹了口气，向结伴的同学小声抱怨道：好烦啊我妈又给我准备这些，一点味道都没有......
话到一半，他就听见附近传来啪的一声。齐槐猛地合上了自己的便当盒，那是一个精致的多层饭盒，里面装着管家精心准备的菜肴，每一道都摆放得如同艺术品。
突如其来的刺耳碰撞声引得周围同学纷纷侧目，随后便看着齐槐站起身，径直走向垃圾桶，将整盒便当倒了进去。
谁又惹他了？
“你怎么了没事吧？”身旁的同学开口询问道，神色透露出担心。
与季如壹的看法不同，在班上同学眼里，齐槐并不是阴晴不定的人，他一向温和有礼，今天大概是遇到什么事心情坏到极点了才这样的。
突然没胃口了。齐槐回到座位，声音有些生硬。他的视线落在季如壹的便当盒上，那只是一个普通的塑料饭盒，里面的菜肴看起来简单朴素。
看他干嘛？季如壹感到莫名其妙。
不知为何，齐槐周身的气压又低了几度。
干脆不去瞧他，季如壹只低头扒拉着自己的饭菜，突然感觉有些愧疚。虽然是妈妈自己的养生餐剩的食材，但她也早起给他准备便当了，他实在不该抱怨的。
本跟着齐槐一起来的三两男生一时之间摸不准他的心情，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偏偏齐槐自己不吃饭还不走，于是他们也只匆匆吃了几口饭找借口先离开了。
季如壹扒拉完最后几口糙米饭，看着饭盒里剩下的几片水煮鸡胸肉和两三朵西兰花，实在提不起食欲。
同伴也早早吃完跟他告了别。
他站起身，准备将剩下的饭菜倒掉。
就在他走向垃圾桶时，一只手突然抓住了他。
“你要干什么？”齐槐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像个鬼一样。
季如壹莫名其妙地转头：“倒掉啊，吃不下了。”
“吃完它。”齐槐的语气近乎命令，黑色的瞳孔似要烧出火来。
“你有病吧？”季如壹忍不住提高了音量，“我吃不完关你什么事？”
食堂里已经没什么人，仅剩的几个同学好奇地望过来，但没人敢上前插手。
齐槐的眉头紧锁，那双总是冷淡无波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季如壹看不懂的情绪：“这是你家人准备的吧？浪费你家人的心意，你不会过意不去吗？”
他的声音有些发颤，抓着季如壹手腕的力道也不自觉地加重。
季如壹觉得这人简直不可理喻：“不就是点剩饭吗？我妈不会在意的。”
“你怎么知道她不会在意？”齐槐突然激动起来，“她为你准备便当，挑选食材，思考营养搭配，她都没有为我做过……！你却在这里抱怨味道，还要把她的心意倒进垃圾桶？”
季如壹愣住了。他从未见过齐槐如此失态。眼前少男的情绪十分不对劲，不像是故意来找茬的。
他似乎很痛苦，但不知他为何而痛苦。
“你......”季如壹一时语塞。
周围剩下的几个同学见状，互相使了个眼色，悄悄地溜走了。转眼间，食堂这个角落只剩下他们两人。
看着齐槐紧绷的侧脸，他突然觉得继续争执下去毫无意义。他叹了口气，挣脱开齐槐的手，回到座位坐下。
“行行行，我吃完就是了。”他嘟囔着，认命地拿起筷子，将剩下的饭菜一口口塞进嘴里。
齐槐就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他进食。那目光太过专注，让季如壹感到浑身不自在，却也不敢再说什么。
当最后一口食物被咽下，季如壹把空了的便当盒往桌上一放：“这下总行了吧？我可以走了吗？”
本以为会得到齐槐一贯冷淡的回应，却没想到对方只是怔怔地看着那个空便当盒，眼神突然涣散，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力气。
“对不起......”齐槐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有这个权利……没有的是我。”
这突如其来的道歉让季如壹措手不及。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少男没有看他，只是失魂落魄地转过身，步履有些踉跄地离开了食堂。
季如壹独自坐在原地，看着那个一干二净的便当盒，又想起对方刚才那近乎偏执的表现和最后那个破碎的眼神，心里一股说不清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