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拥抱的温度
一切可行的方法都尝试了。
从普通的牵手到十指相扣，挤出空气，慢慢地把彼此指节填得严丝合缝。不匹配贴合的掌纹之间隔着水痕，也可能是某一方的手汗，但他们谁都没有先承认。
拥抱的时候崔游闭着眼睛，感受彼此的体温透过两层薄薄的布料渗入。
怪罪于此刻太密不透风的环境，他身上的温度明显偏高，像发烧一样的反常。
没有人说话，两人之间潮湿的体温差逐渐在拥抱中趋于平衡。
他抬手摸了摸梁瑄宜的头发，对方紧接着就把脸往他颈窝里埋得更深，有什么东西是坚硬且冰凉的，小小一点贴在他颈侧。
梁瑄宜说对不起，然后不等他发问为了什么，人就已经被推了下去，从叁米高的滑梯处，背对着海的方向狼狈滚入。
视线最后的落点在她眼底，里面承载的笑意太明媚，几乎是晃人的真诚。
但崔游并没有再相信。
踩着湿冷的海水灰溜溜再爬回去，他仰躺的姿势有些滑稽，能从下往上看见梁瑄宜坐在滑梯的出口处，遮盖住身后大半的蓝天。
“你生气了吗？”她脸上恶作剧般的笑意还没有褪去：“我提前说过对不起了！”
崔游掀起眼睛看她：“那要不我现在也和你说对不起？”
梁瑄宜并没有当真：“我被推下去肯定是爬不上来的。”
学着他的样子也躺下来，手里摆弄着无动于衷的盒子，随随便便地答一些不负责任的话。
“还想和你再多待一会呢。”
湿漉漉的脑袋碰到他耳垂，那一片皮肤很快也被沾染上有些滚烫的热度。
爱情电影里的主角可以一起数着星空，数路灯下落在电线上的麻雀，而两个躺在气球里的人，他们的目之所及只有颜色土气的PVC棚顶。
崔游用手背抵住额头，为自己的想法觉得好笑，缺失半边的听觉，有意地忽略掉他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的话。
只用玩笑回应：“知道你上不来，开玩笑的。”
两个人的心率始终高低不齐地起伏，即使崔游连落汤鸡都当过一遍，也没有再突破最开始的峰值。
【纯工业糖精，够你们到此宜游批吃一年了吧。。】
【够了我心疼这个男嘉宾】
【选姨心率真是不动如山，看来油油不是她的菜】
【羡慕，两个人好紧的脸￣.￣】
【此时陆斯让和孟璃正在划船赶来的路上。。】
晃动的时候能听见金属碰撞木头的声音，但就是拿不到。
梁瑄宜为此感到很沮丧。
手也举累了，索性直接把盒子丢到一边，眼睛失去焦点地茫然盯住头顶的拱形。
脑袋后边的帘布不知道被崔游通过什么方法卷起来，整个空间都因此亮堂许多。
她侧过脸，崔游也紧跟着回避，将头小弧度地偏到反方向。
于是他泛红的耳垂就悬在她眼下。
崔游闷闷地解释：“忽然想打个喷嚏…”
梁瑄宜让他请便，抬手摸到自己耳垂，从耳洞里拆下耳钉。
最简单的圆钻款式，硫酸铜的颜色。
她没坐起来，几乎是靠盲摸，触到崔游右边耳朵的耳洞。
金属穿过软肉的过程很快，在承受者仍处于怔神的时刻，耳垂上的触觉已经像幻觉一般消失了。
“约会礼物，”梁瑄宜收了手重新躺好，轻笑道：“我猜你一定没给我准备吧？”
崔游沉默几秒，然后才抬手去摸，心跳像火柴擦过磷面的那一秒。
只是可惜空气本身的潮湿度，再被风一吹就熄灭了火星。
他从容地应对：“那我现在找找有什么可以给你？”
梁瑄宜哼笑了声，像是不满意他的狡猾应对，想再理论几句，上天却已经不再安排合适时机。
有声音乘着海风，悠悠地飘上来。
“——梁瑄宜！”
是陆斯让。
他声音里是受阳光晒过头的自信心，不受塑料阻隔地传进来。身边还夹杂着孟璃清脆的笑声，看来同行的这一段路程相处得很是愉快。
崔游下意识地看向梁瑄宜。
看着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坐起来，侧脸在顺光的角度显得通透，晒褪色一半的五官让她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变化，声音也很平静。
她懒懒招了下手：“在这儿。”
被她丢到一边的盒子，屏幕上悄无声息跳动出清晰的数字，一个上升的数字。
不算高。
远没有他那次143来得惊心动魄。
但它确实上升了。
即使十几分钟前还在拥抱，心脏贴近到相互最亲密的距离。即使呼吸曾混合成相同的频率，好像眨眼的下一秒就会落下吻。即使他们戴上同样款式的耳钉，看过同一片色彩老土的气球顶，手心贴合手心地拉起对方到彼此的身边。
然而她的心跳仍然可以为一个从低处传来的，属于另一个人的声音波动。
原来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吗？
崔游曾以为可以用被她伤害的方式报复回去，但平铺在两人之间的、被改变的一切好像只源自于他，得到的结果也只是让自己更加无计可施而已。
原本搭在脑门上的手缓慢向下，手掌用力地搓了搓自己的脸，下巴上的胡茬刺得掌心有点麻。
为什么梁瑄宜从不胆怯呢，相处时候的瞳仁只聚焦于一处，好像世界真的可以缩小到那一丁点存在，好像一切流露出来的就是真心。
——很容易就被收回的真心。
崔游扶着充气垫底端慢吞吞坐起来，声色平淡地问：“要下去了吗？”
“对啊。”梁瑄宜对他的心思浑然不觉，搭档到达就默认时间结束，这是规则。
崔游定定地盯着她看了会。
不是说想和他多待一会吗？
骗子。
空气里那股塑料味道已经被海风吹散，某种新鲜而又湿冷的气息一点点钻进他鼻腔，一直沉到肺底，搅和得胸口一阵阵地发闷。
他转而望向那艘逐渐靠近的充气小船，小黄鸭的造型很滑稽，想到这样的空间将要同时承载下他们这么多人，内心一度因这荒唐而感到好笑。
“你先，免得你再趁我不注意推我一次。”
梁瑄宜被逗笑，朝他做了个鬼脸：“胆小鬼。”
她率先滑了下去，身体与塑料滑道摩擦，发出沉闷的声响，动作中激起的水花，都如数溅在了跟在她身后的崔游身上。
海水从边缘漫进来，缓慢而执着地顺着皮肤往上攀爬，不过最终归宿反正都是大海，崔游决定不和她再多计较。
充气船停的不远，梁瑄宜想偷懒，于是接过陆斯让抛来的游泳圈，崔游则直接游了过去。
他浑身湿透地扒住小黄鸭的边缘，翻身上船坐稳后，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看见梁瑄宜悠哉的表情，被陆斯让一脸无语地拉到了船边。
孟璃笑着递来一块浴巾：“崔游你快擦擦吧，海水凉。”
崔游道了声谢，故意朝船边甩了甩袖子上的水，带起的水珠溅了陆斯让一身。
“抱歉。”他心不诚地开口。
但对方只是不在意地抹了把脸。
海中的梁瑄宜，在游泳圈后只露出一颗圆蘑菇一样的脑袋，原本半干的头发再次被海水打湿，只剩下脑袋顶一点还侥幸地保持良好。
水珠顺着下颌线滚落，算上摄影师，她看着船里的四个人，仰起头似乎想说些什么。
几乎是同一时刻。
崔游下意识地朝她伸出了手。那只手还滴着水，指尖因为浸泡太久而有些发白。
在他身侧，另一只手也稳稳伸了出去。干燥、温暖，带着不容置喙的自信，仿佛从一开始就笃定自己会是被选中的那个。
陆斯让没看他，从始至终只专注于自己在做的事情。念梁瑄宜的名字，投掷游泳圈，将人一点点拉近，当然也包括此刻朝她伸出的掌心。
小船因为两人的动作向一侧倾斜。
【修罗场还是来了。。但主角凭什么是凉选姨啊喂！】
【抱歉让崔游输的事我做不到】
【抱歉让陆斯让输的事我做不到】
【孟璃女神演我表情】
【也是让选姨选爽了。。】
【几个宜斯你崛起吧！！】